两人就朝中的一些事又说道上一会,刘庆也更清楚了朝中缺银的现状,他日后可能还真无法得到朝庭的任何资助,毕竟正规军都存在军饷欠发,更不说他这个杂牌军中杂牌军。
刘庆抬眼望向窗外,意识到时辰不早了。他起身整了整衣冠,神色恭敬,对着高名衡拱手说道:“大人,您公务繁忙,卑职不便久扰,这便先行告退了。” ? 高名衡也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眼中带着几分期许,说道:“子承,你且去吧。往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刘庆退出房间,沿着兵部衙门那悠长且略显昏暗的廊道前行。廊道两侧墙壁上挂着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洒下斑驳光影。
出了兵部衙门,刘庆径直走向长安右门拴马之处。负责看管马匹的小厮远远瞧见他,赶忙迎上前来,满脸堆笑,说道:“大人,您的马在这儿呢,喂得饱饱的,精神着。”
刘庆微微点头,从袖中掏出纹银二钱递过去,这便是所谓的 “停马费”。接过银子,小厮笑得愈发灿烂,连连道谢。刘庆不禁心中感叹,如今这停马费,倒和前世的停车费有着相似之处,看来这收取费用之事,自古便有。
收好马缰,刘庆翻身上马。此时的京城街道,街边店铺林立,灯火通明,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行人往来匆匆,或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或衣着朴素的市井百姓,各自忙碌着。刘庆骑马穿行其中,看着这京城的繁华景象,却深知在这表象之下,大明正面临着内忧外患的严峻局势。
行至朝阳门,刘庆下马,出示令牌,取回之前暂存的佩剑。那佩剑在黯淡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征战岁月。重新佩好剑,刘庆翻身上马,出了朝阳门。
门外,丁四和一众亲卫早已等候多时。见刘庆出来,他们纷纷行礼。刘庆扬了扬手,说道:“走吧。”
打马行至棋盘街,暮色已合。忽闻前头传来喧哗,见五六个短衣窄袖、腰悬胡刀的汉子当街而立,靴底蹬着牛皮靿靴,正指着一辆载满皮货的骡车喝骂。赶车的老汉跪在地上连连作揖,车上货物散落满地,显是被这些人故意撞翻。
“建奴狗贼!” 亲卫丁四低声骂道,手按刀柄便要上前。刘庆抬手止住,只见为首汉子头戴狍皮帽,帽檐压得极低,虽作男装打扮,腰间却悬着绣工精细的荷包,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白腻如脂 —— 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我道是谁,原是大明的官儿。” 那汉子忽然转身,声音虽刻意压低,仍带几分女子的清越,“我等买货付钱,这老儿却敢短斤少两,难道不该教训?” 说话间摘下皮帽,露出鬓角微卷的发丝,一双凤眼在暮色中波光流转。
刘庆见那女子率众当街寻衅,心中已然警觉,面上却沉稳如渊。待她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自己,刘庆心中一凛,已知对方绝非寻常人物。
那女子开口笑道:“将军腰佩游击将军牙牌,可是河南刘庆刘将军?”
女子见刘庆这般反应,也不意外,继而又道:“我等于佟氏别院,今晚设宴,还望将军赏光。” 言罢,随手抛来一方锦帕,那锦帕在空中悠悠飘落,仿若一片轻盈的花瓣。
她旋即转身,带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凌乱的皮货,以及那吓得瑟瑟发抖的老汉。刘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知晓自己的身份,又为何突然邀自己赴宴。
回至会同馆时,夜幕已然深沉,四下里一片静谧,唯有馆舍檐角的灯笼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
他等才收拾妥当,那馆臣前来,手中捧着一张鎏金名帖,恭敬说道:“城西佟氏商队设宴相请,帖上写着‘故人重逢’。”
刘庆微微挑眉,心中疑窦丛生,接过名帖缓缓展开。只见名帖右下角绣着半枝海东青,那绣工精湛,栩栩如生,正是日间女子所佩荷包上的纹样。刘庆心中瞬间了然,这必是那女扮男装的满人邀约无疑。稍作沉吟,他决定带丁四等亲卫前往赴约,一探究竟。
佟氏别院位于西直门外,待刘庆一行人抵达时,朱漆大门豁然洞开,门口高悬的灯笼上,绣着斗大的 “佟” 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这佟氏,原是在满清与大明间走私皮货的辽东巨贾,其势力盘根错节,在两地商贸往来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绕过影壁,便见院内灯火辉煌,亲卫们刚欲随刘庆前行,却被几名身形魁梧的家丁拦下,欲带往偏房。
丁四心中焦急,忍不住叫道:“将军......”
刘庆黑着脸,神色冷峻,挥挥手道:“你们先去吧,待我见见这家主人。” 说罢,独自朝着正厅走去。
踏入正厅,只见厅内烛火通明,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厅中仅一人,正是日间那 “汉子”,此刻已换上一袭月白缠枝莲纹旗装,乌发高挽,一支碧玉簪斜插其间,更添几分温婉气质。
她虽无倾国倾城之色,然眉间透着三分英气、七分谋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见刘庆进来,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刘将军果然守信。”
说罢,亲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上一杯奶茶,刹那间,奶香与酥油的气息弥漫开来,为这略显清冷的正厅增添了几分暖意。“我乃建州布木布泰,今日相见,非为寻衅,实有要事相商。”
刘庆见她这般姿态,心中警惕更甚,手不自觉地按上剑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布木布泰见状,不禁轻笑起来,说道:“将军放心,厅外虽有甲士,却无恶意。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强留将军不成?”
刘庆却不为所动,冷冷开口道:“贵军在山东烧杀抢掠,此刻却派女流之辈入京,不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