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乾清宫内烛火摇曳,龙纹烛台上的火苗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将崇祯帝的身影投射在金砖地面上,显得格外威严而阴森。朱芷蘅匍匐在地,绣着金线的裙摆铺散开来,宛如一朵凋零的花。她浑身颤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昭惠郡主。” 崇祯帝的声音冰冷如霜。
这一声呼唤,让朱芷蘅如坠冰窖,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声音发颤:“陛,陛下,臣女见过陛下。”
崇祯帝眯起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朱芷蘅身上来回扫视:“抬起头来,朕倒要看看你是个如何模样,能让朕的刘将军甘愿为你舍弃一切。”
朱芷蘅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忐忑与担忧。她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模样,急地问道:“陛下,刘,刘将军如何了?”
崇祯帝盯着她那张俊俏却略显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朕道是何天姿国色,原来不过尔尔。你可知你惹下了多大的麻烦?抗旨不遵,还重伤周家儿郎,若你不是朱家女,你早已没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怒吼出来,震得殿内的琉璃灯都微微晃动。
朱芷蘅被这雷霆之怒吓得浑身一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助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崇祯帝,心中满是委屈与惶恐 。
崇祯猛地一巴掌拍在丹陛上,宣纸四散飘落,惊得朱芷蘅浑身战栗。“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抓起案头的玉镇纸狠狠砸向青铜仙鹤香炉,“当啷” 巨响震得梁间浮尘簌簌而落,“周家乃两朝勋贵,朕赐婚旨意如泰山压顶,你竟敢用匕首废了人家儿郎?这不是打朕的脸,是在拆大明的台!”
朱芷蘅伏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已磕出青痕,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颤抖不停摇晃。她望着皇帝袍角上金线绣就的蟒纹在眼前游动,喉咙像被丝线勒住般艰难道:“陛下恕罪... 臣女实在... 实在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 崇祯怒极反笑,龙袍扫过满地狼藉,大步逼近。他伸手钳住朱芷蘅下颌,迫使她仰起脸,“朕倒要听听,周奕封如何逼你!在佛堂行苟且之事?这话传出去,周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朕的脸面还要不要?”
泪水顺着朱芷蘅苍白的脸颊滑落,沾湿了皇帝的指节。她想起佛堂那日,周奕封酒气熏天的嘴脸,还有匕首刺入血肉时溅在佛龛上的血珠,哽咽道:“臣女若不从,便要被... 被...”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够了!” 崇祯甩袖将她推倒在地,朱芷蘅重重磕在蟠龙纹地砖上,额角顿时渗出鲜血。“若那周延儒上折子弹劾周王教女无方,意图抗旨!” 他背手望向殿外沉沉夜色,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按律当褫夺王爵,阖家问罪!”
“不!” 朱芷蘅挣扎着膝行向前,绣鞋在血泊中拖出蜿蜒痕迹,“陛下开恩!父王年事已高, 这一切都是臣女一人之过,求陛下罪不及家人!” 她拼命磕头,额间血渍在金砖上绽开朵朵红梅。
崇祯帝凝视着阶下狼狈的身影,想起刘庆亦是在此请命的模样,心中泛起莫名烦躁。他突然冷笑一声:“朕倒是忘了,你不是一心向佛?好!京外安慧庵正好缺个侍奉佛祖的人。从今日起,你就在那里青灯古佛相伴,终身不得踏出寺门半步,更不许与那刘庆有任何瓜葛!”
朱芷蘅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皇帝的面容与刘庆在仪封城墙上为她披上披风的模样重叠又消散。她张了张嘴,却只吐出破碎的呜咽。许久,才将额头重重贴在地上,声音低得像风中残烛:“臣女... 遵旨...”
次日后,安慧庵的晨钟惊起寒鸦。朱芷蘅跪坐在蒲团上,看着老尼手中的剃刀划过青丝。纷扬飘落的长发缠住了窗棂透进的一缕阳光,恍若那年春日,刘庆为她簪花时垂落的发梢。当最后一缕青丝坠入铜盆,她望着铜镜中陌生的光头,突然想起他说过 “你头发真漂亮。。。。。。”。
山风掠过寺院飞檐,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朱芷蘅起身走向佛殿,袈裟下摆扫过满地碎发。
佛前长明灯明明灭灭,映得她新剃的头皮泛着青白,倒比那尊慈悲的菩萨像,更多了几分人间的悲苦。
檀香萦绕,青烟袅袅升腾,在佛像前缓缓飘散。朱芷蘅身着素色僧袍,跪坐在蒲团上,脊背挺直,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烛火,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唯有那不时滚落的泪珠,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悲戚。
桃红匆匆赶来,脚步踉跄,脸上满是泪痕。看到佛前长跪的朱芷蘅,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哽咽着唤道:“殿下……”
丁四和张全跟在桃红身后,走进佛殿。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愁容,眼中满是无奈与担忧。丁四挠了挠头,率先打破沉默:“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向将军交代呢?”
丁四转向桃红,劝说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虽说殿下如今削发为尼,但总好过留在那险恶的周府。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回去向将军如实禀报。你是打算和我们一同回开封,还是另有打算?”
桃红连连摇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她坚定地说道:“殿下都已经这样了,我身为她的婢女,都定会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丁四轻叹一声,满脸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呢?”
丁四与张全转身离开佛殿。他们大步流星地走下山,来到拴马的地方,翻身上马。丁四握紧缰绳,大喊一声:“驾!” 两匹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这日的朝会,周延儒却并未现身。官员们在朝堂上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位首辅大人缺席的缘由。而陛下也未曾提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