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血流成河,滑腻的血泊中混着双方的尸体,小小的一条街道就淹没了双方数千人。
张城西的火铳已打光最后一粒铅弹,身旁仅剩三十余名兄弟。他们倚着残垣断壁,腰间缠着用麻绳捆绑的开花弹。一名伤兵咳着血笑道:“头儿,咱这身子骨,还能再换几个鞑子?”
张城西摸出怀中的火折子,火苗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够本了,都够本了......”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刘庆在商丘对他说的话,那时的自己,还曾是将军最信任的副手。
阿巴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张城西半跪在血泊中,突然扯开嗓子:“将军,城西恳请你原谅!”
他高举开花弹,血顺着指缝滴落:“兄弟们,怕不怕?”
“杀了这些建奴!我们够本了!” 残部的怒吼震得屋檐积雪簌簌下落。
阿巴泰瞳孔骤缩,喝令后退,却见街巷中挤满了清兵,根本来不及撤离。张城西露出最后一抹笑容,火苗触到引线的刹那,他仿佛又看见了河南老家的麦田,还有刘庆与他在帐中议事的模样。
轰然巨响中,火光冲天而起。气浪掀翻了八旗大旗,碎石与残肢漫天飞舞。阿巴泰被气浪掀飞数丈,重重撞在城墙上,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绣着四爪蟒纹的衣襟。
而方才激战的街巷,已然化作一片焦土,熊熊的大火肆虐,诉说着这场惨烈的同归于尽。
济南城的夜空被血色火光撕裂,暗红的光晕如同天幕上流淌的鲜血。刘庆握紧手中特制的燧发火铳,冰凉的铳身此刻却烫得灼手。他望着城中那团巨响后升腾起带着火光的蘑菇云,不由想起张城西信中的话,喉间泛起阵阵腥甜。
将军!济南城火起! 丁三踉跄着撞进帅帐,甲胄上溅满泥点,听声响,是从巡抚衙门方向传来的!
刘庆猛地转身,玄铁甲胄撞得帅案上的令旗哗啦作响。他抓起案头的千里镜,镜筒中映出冲天火光里扭曲的八旗大旗,那些猩红的旗帜在烈焰中蜷曲成灰烬。备马! 他将披风甩在肩头,传令各营,随我进城!
济南城深处的硝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阿巴泰的亲兵们围着焦黑的躯体哭喊,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贝勒爷瘫在断壁残垣间,锁子甲上嵌满碎石,口中不断涌出黑血。
快传医倌! 亲卫捂着渗血的左肩嘶吼,却见阿巴泰的瞳孔渐渐涣散,染血的手指无力地垂落,攥着的半块狼髀石滚落在血泊里。
刘庆的战马踏过护城河上的吊桥,铁蹄碾碎尚未凝固的血痂。城门洞内外横七竖八躺着清兵尸首,有的咽喉被火铳洞穿,有的被开花弹炸得支离破碎。三段式推进! 他挥刀指向前方,火铳手们即刻排成三列,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喷吐着火舌向前碾压。
狭窄的街巷成了死亡屠宰场。明军的燧发火铳发出连续不断的轰鸣,铅弹穿透清兵的棉甲,在血肉之躯上撕开碗口大的窟窿。一名清军牛录额真举着马刀冲来,却在距离刘庆三步之遥时,被三枚铅弹同时击中胸口,踉跄着撞在墙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当部队推进到巡抚衙门旧址,眼前的惨状令所有人呼吸一滞。原本巡抚衙门已成一片焦土,中央赫然是个深达丈许的大坑,边缘散落着残缺不全的肢体。刘庆翻身下马,踩着发烫的瓦砾走向坑边,靴底传来细碎的爆裂声 —— 那是被高温熔化的琉璃瓦。
将军,是张团总...... 李奇才的声音哽咽,指着坑中半具残缺的焦黑的躯体。
刘庆单膝跪地,伸手轻轻合上张城西圆睁的双眼。指腹触到的皮肤滚烫如炭,却比他此刻的心还要冷。你这傻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夜风撕成碎片,当年你弃我而去,今日却用命来还。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清军残部在明军的火铳齐射下如割倒的麦秆般纷纷倒地。
刘庆缓缓起身,望着远处正在燃烧的王府,抽出腰间火铳朝天击发。
传令下去, 他擦拭着火铳上的硝烟,目光坚定如铁,待驱逐建奴之日,我亲自送他们回家。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领着部队继续向清军最后的据点冲锋,夜色中的济南城,回荡着明军激昂的喊杀声。
济南城的街巷在黎明前化作人间炼狱。阿巴泰暴毙的噩耗如惊雷炸响,八旗军阵脚大乱,镶黄旗的骁骑营还在与明军对射,正蓝旗的步卒已开始抢夺北门方向的通路。
刘庆立在巡抚衙门残垣上,望着下方混战的人群,玄铁甲胄上凝结的血痂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传令火铳营,逐巷清剿! 他的声音裹着硝烟,在断壁残垣间回荡。
明军的三段式火铳阵如同绞肉机般推进。前排火铳手单膝跪地,扳机扣响的刹那,枪口喷出的火舌照亮清军惊恐的面容;中排迅速装填火药,将带着硫磺味的铅弹压入铳膛;后排则警惕地扫视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偷袭。青石街道上,八旗兵的尸体层层堆叠,凝固的血洼中倒映着破碎的灯笼,将整条街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往北门冲! 济尔哈朗重伤下暴发出余威,在亲兵簇拥下嘶吼。他的镶白旗精锐挥舞着马刀,试图劈开明军的防线,却在踏入巷口的瞬间,被两侧民房内倾泻而下的火铳弹雨打成筛子。
一名牛录额真举着镶金边的盾牌硬冲,盾牌表面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锋利的铅弹穿透盾牌,将他的手臂绞成肉泥。
北门城楼下,清军各旗人马挤作一团。正红旗下的骑兵扬起漫天尘土,却被城外明军的山炮拦住去路。开花弹在人群中炸开,铁砂与弹片如暴雨般倾泻,炸碎的肢体混着马肉抛向半空。冲出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清军顿时如惊弓之鸟,纷纷丢下伤兵,踩着同伴的尸体涌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