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他压低声音,我觉得你应该上奏,参那墙子岭守将一本! 说到激动处,拳头重重砸在案上,十万清军从防区入关,打不过也就罢了,可如今就四万余清兵要出关,他居然龟缩不出,连出兵阻拦都不敢!这种人守着长城,简直是白费朝廷粮饷!
刘庆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间眯起,困意一扫而空。他伸手抓起案头的披风披在身上,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尖顺着长城防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墙子岭的位置。你详细说来。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李平安快步跟上,指着舆图道:我追击清兵至墙子岭,亲眼看见清军大摇大摆地往关外撤!而守军愣是连狼烟都没升起!我跟当地百姓打听,他们说自从清军入关,守将吴国俊被缉拿后,就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平日里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
帐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梆子声,刘庆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想起朝堂上周延儒一党对自己的弹劾,又想起崇祯皇帝对金银的看重,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好个边防...... 他喃喃自语,突然转身看向李平安,天亮前,我要看到墙子岭的详细布防图。
李平安一愣,随即兴奋地应了声 ,转身就要出帐,却听身后传来刘庆的声音:回来。
他疑惑地回头,只见主将正盯着案头的奏折,油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笼罩了整个帐内:去把杨仪叫来,今夜,我要写两封奏疏。
夜风呼啸着掠过汜水城头,远处传来零星的刁斗声。帐内,新加油的灯再次亮起,将两个伏案疾书的身影映在帐帘上。
周府朱漆大门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门环上的鎏金狴犴兽首衔着铜环,随着更漏声轻晃。忽有 “咚、咚” 叩门声惊破寂静,门房裹着夹袄探出头,只见廊下立着个毡帽遮面的黑影,月光掠过那人皮靴上的铜钉,泛出森冷的光。
“天色已晚,老爷不见客。” 门房打着哈欠挥了挥手,松木大门吱呀半掩。黑影突然伸出铁钳般的手撑住门框,喉咙里发出 “桀桀” 怪笑,生涩的汉话混着关外口音:“我要见你家主子,若不然,你家主子恐有大祸临头。”
门房顿时涨红了脸,抄起门后枣木杠子:“哪来的疯狗!我家老爷如今圣眷正隆,你敢在此妖言惑众?”
“只消对你家老爷提三个字 —— 保定府。” 黑影话音未落,忽闻门内传来急促脚步声。管家周平攥着鎏金算盘珠串转出月洞门,目光扫过那人毡帽下露出的狼尾辫,瞳孔猛地收缩 —— 竟是建奴!
“你从何而来?见我家老爷所为何事?” 周平按住门房要砸下的木杠,黑影冷笑一声,毡帽下露出半张覆着刀疤的脸:“不见,明日保定府的消息,自会摆在你家陛下的御案之上。”
这话如同一记闷雷,惊得周平后背发凉。“且慢!” 周平按住门扉,转头吩咐门房,“先让他进来,在此等候,我去问问老爷。”
穿过九曲回廊时,后院传来女子压抑的呜咽,混着丝竹之声从垂花门飘来。周平踩着青砖上的青苔疾行,书房外的青铜仙鹤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推门而入,檀香混着墨汁气息扑面而来,周延儒正握着狼毫批注奏折。
“老爷,门外有个建奴,口口声声提保定府。” 周平话音未落,周延儒手中的笔 “啪” 地折断,朱砂溅在奏折上,宛如血迹。“你不是说行事机密?”
周平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老爷,咱们未作停留,小的实在不知他们如何寻来......”
忽听窗外传来夜枭怪叫,周延儒踱步到窗前,眯起眼睛,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阴森的阴影:“看来是来者不善啊,呵,想要威胁我?......”
他微微挑眉,沉声道:带他到前厅待着。
来人踏入厅中,毡帽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他悠然扫视着虎视眈眈的家丁,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周大人,你这是在防谁呢? 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关外特有的粗粝。
周延儒冷哼一声,广袖轻扬,缓缓落座于雕花太师椅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为何人?
那人不慌不忙地坐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动作间带着几分刻意的闲适:我是谁,对于大人来说不重要,而是你当日......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家丁。周延儒心中一紧,微微皱眉,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厅内只剩二人,那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如你家陛下知道你派人去杀张捷,你觉得当今陛下会如何对你呢?
周延儒面色不改,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冷声道: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别以为我见了你,你就可胡说八道。
那人突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你们明人的诡辩是无人能敌,但我可以确实的告诉周大人,是我们跟着你们的,虽然是凑巧,但这也刚好说明我们在某些方面还是有所相同的,再说,周大人派张大人去济南......
住口! 周延儒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被震得剧烈晃动,滚烫的茶水溅出,你来寻我,究竟是为何事?还做得如此藏头束脚,连个名字也不敢言。
那人却不紧不慢,悠然道:我说了我的名字无足轻重,不过周大人这么计较,不妨就叫我阿木吧。
周延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我就叫你阿木,说吧,找我何事?
阿木轻笑道:原本想找周大人讨口水喝,却不想我却如此不受待见,呵呵。
周延儒青筋暴起,攥紧拳头,对着门外喝道:上茶! 新茶奉上,阿木端起青瓷茶盏,细细品鉴:啊,大人的好茶就是不同,入口生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