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吴三桂喃喃自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他怎会不知,这是崇祯的无奈之举。大明国库空虚,各地义军蜂起,能调动的兵力寥寥无几,此刻命他出兵,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吴三桂掀开窗帘,见一骑快马直奔帅府而来。月光下,骑手胸前的金牌明晃晃 —— 是多尔衮的亲信。他心中一动,转身吩咐:“请贵客到书房一叙。”
密室中,多尔衮的使者推来一只檀木箱,箱盖开启,金银珠宝光芒夺目,最上方压着一张密约:若吴三桂按兵不动,大清也不再侵入辽东。使者凑近,压低声音:“摄政王说了,定边侯乃当世豪杰,何苦为将倾的大明陪葬?”
吴三桂凝视着密约,耳边响起父亲吴襄的遗言:“乱世之中,唯有握稳手中的刀,方能立足。” 他想起崇祯对他的猜忌,想起大明官场的腐败,再看看眼前的诱惑,心中的天平.......
“告诉摄政王,” 他缓缓开口,“吴三桂非不识时务之人,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 送走使者后,他望着窗外的星空,轻声呢喃:“大明啊大明,非我不忠,实在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就算出兵五万,又有何用?”
与此同时,京城紫禁城内,崇祯望着奏报上吴三桂的 “拖延之词”,怒砸御案。王承恩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吴三桂这逆贼!” 崇祯咆哮道,“竟公然抗旨!”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透着无尽的绝望与愤怒。
暑夜的风掠过宁远城头,带着硝烟的气息。吴三桂站在城楼上,望着关外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属于他的时代,或许就要来了。
崇祯十六年七月廿三,暴雨如注。午门广场的汉白玉砖缝里积满血水,那是前日处斩贪腐官员时留下的。崇祯皇帝盯着御案上的塘报,“张献忠,李自成屠城武昌” 七字被朱笔圈得血肉模糊,墨迹顺着黄纸边缘滴落,在龙纹御袍上洇出暗沉的花。
“周延儒!” 他的怒吼震得殿角铜铃乱颤,“你说招抚可定流贼,如今武昌三十万百姓的尸身,可是你招抚来的?”
首辅周延儒伏在地上,乌纱帽滚落在旁,露出头顶稀疏的白发。他想起去年此时,自己在文华殿信誓旦旦:“流贼不过疥癣之疾,只需恩威并施,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如今塘报里的 “鼎烹士人”“折骨为薪”,每一字都像钢针,扎得他后心发寒。
“陛下息怒...” 次辅陈演向前半步,蟒纹补子蹭上御案边缘的烛台,“贼势猖獗,非战之罪...”
“住口!” 崇祯抓起案头的《明会典》砸去,书页拍在陈演脸上,惊飞了他袖口的金蚕刺绣,“当年杨嗣昌主张‘四正六隅’,朕耗银千万,结果张献忠从谷城杀出,破襄阳、焚皇陵!如今周延儒又说‘招抚为上’,武昌城已成人间地狱!”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大臣,忽然指向户部尚书倪元璐,“倪卿,你说,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倪元璐跪在水渍里,官靴已被雨水浸透。他想起今早盘点太仓的情景:银库里只剩十三万两碎银,成色不足三成,“回陛下... 实存白银十万三千两,铜钱二十万贯...”
“够做什么?” 崇祯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像极了钦天监漏刻的声响,“吴三桂要饷银三十万,左良玉索马料十万石,朕拿什么给?拿百姓的骨头吗?”
“陛下,” 左都御史李邦华越众而出,朝服前胸的獬豸补子已洗得发白,“流贼之所以势大,皆因天下百姓饥寒交迫。若开仓赈济,广施仁政...”
“赈济?” 崇祯打断他,“河南、山东的粮仓早被蝗虫啃空,江南的漕运又被左良玉截了三成!你让朕拿什么赈济?” 他忽然抓起案上的密报,“看看这个!张献忠这个贼酋竟然敢在武昌称帝,呵呵,这就是你们的功绩!”
殿外惊雷炸响,照亮了兵部左侍郎张缙彦煞白的脸。他想起昨日收到的急报:左良玉军坚守不攻,而平逆军长途奔波后,补给不足,“陛下,臣请调吴三桂入关,南下剿贼!”
“调吴三桂?” 崇祯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关宁铁骑乃大明最后的屏障,若尽撤入关,辽东防线怎么办?”
他忽然转向魏藻德,“魏卿,你说,朕该不该杀了周延儒,以谢天下?”
魏藻德浑身发抖,汗湿的官服紧贴后背。他想起上个月周延儒送的黄金千两,此刻正藏在府中夹壁墙里,“陛下... 周首辅一片忠心,只是... 只是误信了流贼...”
“误信?” 崇祯抓起御笔,笔尖在周延儒头顶上方悬着,“当年袁崇焕误信后金,朕剐了他三千六百刀!如今周延儒误国至此,朕该如何处置?”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雨声淅沥。周延儒忽然叩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陛下,臣愿戴罪立功,亲率大军征讨张,李二贼!”
“你?” 崇祯的笔重重落下,朱墨溅在周延儒脸上,“你连马都骑不稳,还敢提‘亲率大军’?” 他忽然将塘报掷向众人,“看看吧!张献忠用百姓的肉做军粮,李自成拿王府的金子赈贫民,而你们 ——” 他的目光扫过陈演腰间的羊脂玉坠、魏藻德袖口的织金蟒纹,“只会贪墨军饷、粉饰太平!”
“陛下明鉴!” 刑部尚书徐石麒忽然站出,“周延儒推行‘招抚误国’,罪不容诛!请陛下下旨,将其革职下狱,交由三法司会审!”
“徐卿说得对!” 李邦华跟进,“不杀周延儒,无以正国法,无以安民心!”
周延儒抬头,望着昔日同僚们义愤填膺的脸,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翰林院,他们一起吟诵 “致君尧舜上” 的场景。如今,那些诗句早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他一人,站在这口诛笔伐的漩涡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