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颤抖着拔出佩剑,剑穗上的明珠早已不知去向。他万没想到,自己苦心谋划的 劳军诱杀 之计尚未施展,就被刘庆以雷霆之势先发制人。
望着漫天火海,他突然想起陈圆圆临别时弹奏的《十面埋伏》,此刻这曲杀声,竟成了关宁军的丧歌。
惊雷般的爆炸声撕裂夜幕,吴三桂的怒吼被气浪碾成齑粉。他攥着断成两截的佩剑,锁子甲上的鎏金狮头被弹片削去半张脸,鲜血顺着甲叶缝隙汩汩渗出。
营地里,关宁军兵卒如惊散的蝼蚁,有人被气浪掀飞撞碎旗杆,有人被流弹贯穿咽喉,猩红血雾在火光中凝成诡异的弧光。
护住将军! 高得捷将军的呐喊混着呛人的硫磺味。他挥刀劈开飞来的碎木,却见吴国贵的 夷丁突骑 在火海中人仰马翻。虎蹲炮喷出的铅弹如暴雨倾盆,将他们精心布置的拒马木栅轰成焦炭,燃烧的鹿角阵如同一条扭曲的火龙,死死封住营门。
刘庆的平逆军呈锥形阵列突进,火铳喷出的火舌在夜色中连成赤色长链。 开花弹在中军帐顶炸开,铁砂裹着碎木如天女散花,将正在集结的亲卫队撕成血雾。
吴三桂望着被火光照亮的敌军帅旗,绣着
二字的虎头在烈焰中狰狞如鬼,这才惊觉刘庆今夜志在取他项上人头。
开关门,出关! 吴三桂声嘶力竭的嘶吼淹没在新一轮爆炸声中。他踉跄着抓住亲兵递来的缰绳。
城头红衣大炮的炮口正对着关外 —— 这些本用于抵御清军的重器,此刻竟无半点之用。箭楼上传来弓弩手的绝望呐喊,他们射出的箭矢在半空就被爆炸的气浪扭曲了轨迹。
战马突然人立而起,一枚流弹擦着吴三桂耳畔飞过,削落他束发的玉冠。乌黑长发披散间,他被亲兵拽着往马背推搡,却在踏蹬的刹那,不远处的炮弹轰然炸响。气浪掀翻亲兵的同时,受惊的战马长嘶着狂奔而出,吴三桂的左脚卡在雕花马蹬里,整个人被拖行在碎石遍布的营道上。
他的素缟孝衣被尖锐的碎石刮成布条,后背在砂砾上磨出森森白骨。飞溅的火星灼痛双眼,恍惚间竟望见陈圆圆在桃花坞抚琴的模样。
喉间腥甜翻涌,他想喊却只能吐出带血的泡沫,耳边只剩下战马的嘶鸣、火铳的轰鸣,还有平逆军震耳欲聋的
声,如同催命的丧钟,将他拖向血色深渊。
硝烟未散的战场上,残火如鬼眼明灭。丁三踩着焦土冲到刘庆马前:庆哥儿,山炮只剩三石火药,开花弹也快见了底,还放吗?
他身后,平逆军士兵正从焦黑的炮架上卸下滚烫的铜炮,炮耳处的裂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刘庆勒住乌骓马,望着关宁军营地中此起彼伏的哀嚎,披风下的锁子甲还在微微发烫。
远处倒塌的中军大帐旁,几个伤兵正用断戟剜取同伴身上的弹片,惨叫声混着夜风传来。罢了,
他轻抚火铳冰冷的枪管,关宁儿郎多是辽东子弟,我也不忍赶尽杀绝。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百户林志远浑身浴血,手中长枪挑着半截染血的素缟,马后拖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侯爷!侯爷! 他扯开嗓子大喊,溅血的牙牌在胸前晃荡,您瞧这是谁!
丁三急忙举起火把,跳动的火苗照亮那人满是血污的脸。吴三桂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束发的银簪歪插在血肉模糊的额角,左眼肿得只剩条血缝。啊!庆哥儿,是吴三桂! 丁三惊呼出声,火把差点脱手,这老匹夫竟被生擒了!
刘庆翻身下马,玄靴碾碎满地的弹壳碎片。他蹲下身,指尖擦去吴三桂脸上的血渍,露出那道被马蹬磨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好手段, 他眼中闪过赞赏,你是如何拿住这只老狐狸的?
林志远挠着后脑勺,铁甲缝隙里还嵌着碎木屑:方才见营中奔出匹惊马,卑职本想夺马充用, 他指着吴三桂歪斜的官靴,却见马镫上挂着个人!待看清蟒袍补子上的獬豸纹,卑职立刻绑了送来!
刘庆放声大笑,笑声惊飞了城头栖宿的寒鸦。他解下披风盖在吴三桂身上,转头对丁三道:速寻军中最好的医官,金疮药不够就拆我的软甲,别让这员虎将死了。
吴三桂突然暴起,带血的手指直抓刘庆咽喉,却被丁三一记窝心脚踹翻在地。刘家小儿! 他咳着血沫怒骂,蟒袍下摆沾满马粪与碎石,若不是你使诈夜袭,我关宁铁骑岂会...
将军以为二十万大军就能吓住刘某? 刘庆弯腰捏住他的下颌,松锦之战时,建奴八旗如何将你的铁骑杀得丢盔弃甲?而他们只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话如利刃剜心,吴三桂喉头发出嗬嗬声响,一口老血喷在刘庆披风的麒麟纹上。
好生照料,明日还要用他号令关宁军。 刘庆甩去手上血渍,转身对传令兵道:鸣金收兵! 随着铜锣声起,平逆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焦黑的弹坑与横陈的尸首。
另一边,高得捷与吴国贵率亲卫队冲进已成废墟的中军大帐。吴国贵踢开半截旗杆,见满地都是吴三桂的随身佩件:断裂的玉扳指、染血的密信、还有半块绣着桃花的绢帕。
却不见吴三桂的人影,满营地的疯找后,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吴三桂不在营中。
吴国贵怒道定是被刘庆那厮劫了去! 他怒不可遏,腰间的雁翎刀出鞘三寸。
众将也明白,这刘庆不会无缘无故的收兵,看来就是如此了。吴国贵怒而起身道“此真小人也,夜里偷袭。”
他的话却没得到共鸣,反而被白眼相对,打仗谁规定不能夜袭了,他讪讪道“我率兵去灭了他。”
高得捷蹙眉道“你觉得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