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哥儿!” 丁三猛地转身,青铜护心镜在烛光下晃出一道冷光,“今日校场那番话,当真是石破天惊!” 他激动地搓着手,“二十万关宁军,就这么被你攥在掌心了!”
刘庆却望着案上摇曳的烛影,神色凝重:“哪有这般容易?关宁军盘根错节,吴家经营数十年,岂是几句话便能收服?”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软剑的剑柄,“我不过是晓之以利害,言明只要不犯通敌叛国之罪,便既往不咎。”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眼直视丁三:“你虽在吴三凤麾下任事,但切莫掉以轻心。吴家人个个心思深沉,表里不一......”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丁三胸脯一挺,铁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庆哥儿放心!有我平逆军在,定叫建奴寸步难行!” 他腰间的火铳泛着冷光,“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山海关!”
刘庆轻叹一声,起身走到丁三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凝视着丁三,目光中满是忧虑,“若有一日局势不可挽回,你不必死守。寻个机会杀了吴三凤,即刻回河南去。”
“庆哥儿!” 丁三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震惊与不解,“我丁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其实,我们街坊一场,然也是我幸得庆哥儿,还厚颜与你成了兄弟,既然是兄弟,哪岂有兄弟让兄弟难做之道理,我本烂命一条,当年开封城解围,我就应该要被处死了。是庆哥儿你,冒死将放了我!这份恩情,我丁三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还不说,我如今还成了一将军。”
“糊涂!” 刘庆眉头紧皱,“我岂是让你送死?你心性纯良,处事仁厚,比起征战沙场,更适合治理民生。这乱世之中......”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只盼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你我兄弟能寻一处青山绿水,煮酒论英雄......”
丁三眼眶泛红,猛地单膝跪地,甲胄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我知道,庆哥儿是能人,有经天纬地之材,我不会看错的,庆哥儿说什么都是对的。庆哥儿的心意,我明白!但军令如山,兄弟情义更重!若真有生死关头,我定不会让庆哥儿为难!”
他仰头望着刘庆,目光坚定如铁,“便是赴汤蹈火,也绝无半句怨言!”
刘庆伸手将丁三扶起,掌心触到他铁甲上未干的血迹,心中一阵酸楚。帐外夜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拍打着牛皮帐发出 “呜呜” 的声响。“莫要再说傻话了,”
他拍了拍丁三的后背,“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他长叹一声“若陈兄听我之言。。。。。。”他停住了,陈永福死了,但他也活着,他成了一盏明灯,大明朝的明灯。
而刘庆却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成为这样的明灯,就算世人说他袒护,他也认了。
暮春的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残破的城墙,李自成勒住浑身浴血的乌骓马,三万残兵如惊弓之鸟般踉跄入城。败军甲胄上凝结的血痂簌簌掉落,与脚下青石板的裂痕一同诉说着山海关的惨败。他望着熟悉的街巷,眼中却燃起复仇的疯狂之火 —— 这座曾被他视作 “定鼎之地” 的城池,此刻成了宣泄怒火的祭坛。
次日寅时三刻,吴三桂旧宅的朱漆大门在撞木冲击下轰然倒塌。李自成端坐马上,看着大顺军如狼似虎地涌入宅邸,听着院内此起彼伏的惨叫。“一个不留!” 他牙缝里挤出的话语被夜风吹散,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凉。
吴三桂之父吴襄被拖到阶前时,白发已浸透鲜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李自成挥了挥手,寒光闪过,吴襄的人头瞬间滚落,温热的鲜血溅上他的龙鳞软甲,绽开一朵朵狰狞的血花。
这场屠戮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吴三桂全家三十四口,上至八旬老妪,下至襁褓婴儿,无一幸免。沾满鲜血的尸体被悬挂在正阳门城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一幅幅恐怖的画卷。百姓们躲在紧闭的门窗后,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见压抑的啜泣声在街巷间回荡。
与此同时,一场更大的灾难降临到紫禁城。李自成一声令下,火把如雨点般抛向宫殿。武英殿、建极殿等核心宫殿瞬间被熊熊大火吞噬,雕梁画栋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精美的壁画化作飞灰。太和殿前的汉白玉栏杆被高温烤得炸裂,发出清脆的声响。浓烟直冲云霄,将整个北京城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4 月 29 日正午,武英殿废墟旁临时搭建的祭坛上,李自成头戴金丝皇冠,身着龙袍,在呛人的烟尘中举行登基大典。
祭坛是用匆忙堆砌的黄土筑成,上面插着的旌旗还沾着昨夜的血迹。“国号大顺,建元永昌!”
礼官声嘶力竭的宣读声,被远处传来的隐隐战鼓声搅得支离破碎。李自成望着台下寥寥无几、神色敷衍的将领,强撑着威严的笑容,心中却满是悲凉。
他册封妻子高氏为皇后,仪式简单得近乎潦草。没有百官朝贺,没有万民山呼,只有几个心腹将领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 “万岁”。
从登基到仪式结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这场本该庄重的大典,却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而此时的北京城,城外关宁军的号角声已隐约可闻,城内百姓人心惶惶,都知道这座城池即将再次陷入战火。
然而,这场闹剧仅仅持续了 34 个小时。次日凌晨,当李自成还在睡梦中时,亲兵惊慌失措的禀报声将他惊醒:“陛下!关宁军已破东直门!”
他猛地坐起身,看着窗外冲天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来不及享用登基后的第一顿早膳,他便匆匆下令准备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