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冷笑道“你到现在还这么以为?”
吴三凤摇摇头“或许我是错了吧。”
刘庆背过身去,望着帐外如墨的夜色,忽然冷笑出声:“世人皆知我与吴家有隙,你可知为何?” 他的声音低沉如夜枭,“这些年,你们暗通建奴,以为借鞑子之手灭了流贼,便能划江而治?真是痴人说梦!”
吴三凤面色骤变,想要辩解却又噎住。刘庆猛地转身,烛光照得他眼底一片猩红:“你以为吴三桂与多尔衮的密约是什么?割让燕云十六州,封异姓亲王!” 他的手指重重戳向关外,“那些鞑子的狼子野心,岂会止步于中原?一旦入关,我大明子民皆为俎上鱼肉!”
“这...... 这不会吧?” 吴三凤踉跄后退,撞倒身后的铜盆,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望着刘庆冷厉的眼神,忽然想起清军的所作所为 ——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哪里像是来 “为崇祯帝复仇” 的友军?
刘庆见他面色煞白,语气稍缓:“我星夜回援,便是防着你们与建奴里应外合。” 这话如同一把重锤,砸得吴三凤脸色涨红。
“侯爷!” 他突然翻身下床,跪地,铁甲与青砖相撞发出闷响,“卑职今日方知,自己错得离谱!” 他抬起头时,眼中竟有泪光闪烁,“关宁军戍边数十载,却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刘庆伸手将他扶起,掌心触到对方颤抖的手臂:“今日你与丁三死守城门,倒让我看到了吴家男儿的血性。”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只要你们弃暗投明,关宁军自会有诸位的一席之地。”
吴三凤喉结剧烈滚动,蟒纹补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浑浊油灯将他脸上的震惊映得忽明忽暗:“侯爷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尾音已被帐外呼啸的朔风扯碎。
刘庆手掌覆上对方铁甲覆盖的肩头,玄铁护腕撞出清越声响。他垂眸望着吴三凤发间新添的霜白,嘴角勾起半分笑意,却未达眼底:“若干将军之位,虚席以待。” 这轻飘飘的承诺,在寂静的帐中宛如巨石投湖,惊起层层涟漪。
吴三凤猛然攥紧腰间断刃,刀刃硌得掌心生疼。他突然想起吴三桂惨白的面容,急切问道:“三桂他......”
刘庆转身望向帐外冷月,清辉透过牛皮帐的缝隙洒落,在他染血的披风上镀了层银边。“他若安安分分做个富家翁,” 他语调冷若寒冰,“我自不会为难。” 话音落下的刹那,帐中铜漏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
“卑职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吴三凤 “扑通” 跪地,铁甲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三桂纵有千般不是,也断不会再与建奴勾结!” 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恳求。
刘庆负手踱步,绣春刀的穗子扫过满地碎瓷。“本侯要你人头何用?” 他突然驻足,靴跟碾过一片带血的布条,“本侯只要你节制关宁军。” 烛火摇曳间,他的影子在帐幕上化作巨兽,将吴三凤彻底笼罩。
吴三凤张了张嘴,喉间泛起铁锈味。刘庆已走到案前,指尖划过堆积的军报,沾起些许墨渍:“本侯于关宁军而言终究是外人。” 他忽然握紧拳头,“这山海关,必须由知根知底之人镇守。”
“目前关宁军已是侯爷手中之物了,何必言此?” 吴三凤撑着膝盖起身,牵动肩头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刘庆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半卷舆图甩在案上,辽东半岛的轮廓在月光下宛如一道伤疤:“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他的指甲重重戳在 “盛京” 二字上,“本侯要南下荡平流贼,但关宁军......” 话音戛然而止,帐中只剩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吴三凤望着对方眼底血丝,忽然想起校场之上那句 “官兵平等” 引发的山呼海啸。“侯爷不必忧心,” 他顿了顿,咽了咽唾沫,“底层将士如今心向明主,关宁军早已不是吴家军了。”
刘庆斜睨他一眼:“我会将开花弹全数留下。” 火铳突然指向帐外,“至于平逆军的火器,乃镇军之本。” 他收回火铳,漫不经心道,“待汇合高得捷、杨珅,他们自会随我南下。你可有异议?”
“卑职不敢!” 吴三凤慌忙抱拳,甲胄相撞声惊飞檐下夜枭。
刘庆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帐外 “夷丁突骑” 的营地上。那些蒙古骑兵的帐篷在月光下宛如蛰伏的巨兽,“这支心腹之师,你得好生管束。” 他声音陡然森冷,“莫要让这些草原狼,成了中原的祸患。”
吴三凤脖颈泛起鸡皮疙瘩,下意识摸向刀疤:“侯爷尽可放心。”
“还有吴三桂。” 刘庆突然逼近,身上的血腥味混着硝烟扑面而来,“若他敢与军中再有往来......” 话未说完,已足够让吴三凤后背发凉。
“诺!” 吴三凤再次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当他抬起头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将姿态放得这般低。
刘庆满意地抚过腰间玉佩,转身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你等好生休养。明日,本侯便出关再战,定要将多尔衮再逐出百里!” 他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往后守关之余,逐步收复辽东失地!”
“诺!” 吴三凤的应答声与帐外的更鼓声融为一体。
次日卯时三刻,山海关城门轰然洞开。晨雾未散,刘庆身披玄铁,胯下乌骓马踏碎满地霜华,身后平逆军如黑云压境。火铳阵列泛着冷光,旌旗蔽日,“刘” 字大旗猎猎作响,在朔风中翻卷如赤色火焰。
行至五十里外,果见清军扎营于旷野。多尔衮的黄罗伞盖在营垒中央招展,八旗军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刘庆勒马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敌阵,心中冷笑 —— 多尔衮这老狐狸,果然贼心不死。
“平虏侯!” 多尔衮纵马出阵,蟒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目,“大清与你何仇?朝鲜已入你手,你还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