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缝里的泥,看着对岸模糊的黑影,急得嘴角起泡:“这么过河,不等大军渡完,明军就得追上来!”
牛金星站在一旁,袍角被河风掀得猎猎作响,他叹了口气:“陛下,附近能找到的船只都已收拢,实在没法再快了。若是刘庆真的赶到…… 也只能舍弃后军了。”
“可后军还有三万弟兄……” 李自成的声音发颤,他望着河面上拥挤的船筏,那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营兵。
“陛下!” 宋献策上前一步,羽扇在掌心轻轻敲击,“此时顾不得太多了。只要陛下安然渡河,何愁没有兵卒?再迟疑,怕是连咱们都走不了了。”
李自成却摇了摇头,目光在河面上逡巡:“我再等等,至少得让大半人过河。” 他如今早已不称 “朕”,语气里带着几分落魄的执拗。
牛金星急得直跺脚:“陛下!臣敢断定,高得捷的铁骑此刻定在北上,一旦他们杀到,咱们这点人根本挡不住!”
李自成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关宁铁骑…… 真是让人头疼!想我大顺的骑兵与之对垒,竟毫无招架之力,这关外边军的战力,竟恐怖至此……” 他想起上次交锋时,那些玄甲骑兵如黑云压境,手中的马槊能将大顺军的盾牌捅穿三个窟窿,至今心有余悸。
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艘船在中流摇摇晃晃,似乎要翻覆。岸边的士兵们发出一阵惊呼,李自成猛地站起身,朝着河面大喊:“快!把人救上来!”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忽然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初时如蚊蚋嗡鸣,转瞬便成闷雷滚过地面,震得岸边的青石都微微发颤。宋献策脸色骤变,手中的羽扇 “啪” 地掉在地上,他指着那个方向,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陛下!是骑兵!定是高得捷来了!”
李自成瞳孔骤缩如针,望着河面上还有一半未及靠岸的船筏,那些摇晃的身影都是他的老营精锐。他猛地咬碎了牙,齿间渗出血丝,声嘶力竭地吼道:“传令!后军结阵抵挡!其余人加速渡河!”
河岸边顿时乱成一锅粥。未及登船的大顺军士兵慌忙举起刀枪,铁盾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却挡不住众人眼底的惶恐。有个年轻的兵卒手抖得握不住枪,被队正一脚踹在膝弯:“站直了!想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而河面上的船筏更是拼了命,船工们赤着胳膊喊号子,青筋暴起如虬龙,木桨搅得黄河水 “哗哗” 作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船上士兵的甲胄。有艘超载的渡船在中流晃得厉害,船板 “嘎吱” 作响,眼看就要散架,引得两岸齐声惊呼。
潼关方向的烟尘里,高得捷的铁骑如黑云压境。他勒马立于土坡之上,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甲胄上狰狞的兽首吞口。望见河岸上攒动的大顺军,他猛地将马刀高举过顶,刀锋在月下闪着嗜血的光:“弟兄们!随我杀 ——!”
“杀 ——!” 千余铁骑齐声怒吼,声浪盖过黄河涛声。马蹄踏碎岸边的冻土,卷起丈高烟尘,如决堤的洪水般冲下土坡。前排的骑兵将马槊平端,槊尖的寒芒如林,直刺大顺军的阵列。
已过河的大顺军慌忙结阵,铁盾连成一片墙,长枪从盾缝中探出。然高得捷身先士卒,胯下的乌骓马如一道黑色闪电,马刀挥处,竟将一面铁盾劈成两半!“铛” 的脆响中,盾后的大顺军士兵惨叫着倒飞出去,鲜血溅在高得捷的玄甲上,如开了朵妖异的花。
他踏着大顺军的尸体冲锋,马刀起落间,断肢与血雨齐飞。身后的关宁铁骑如潮水般涌入缺口,将大顺军的阵列撕得粉碎。大顺军百夫长挺着长矛直刺高得捷后心,却被他反手一刀削掉半边脑袋,滚烫的血溅了旁边兵卒一脸。
“快弃旗!弃旗!” 牛金星抱着李自成的黄龙旗,慌得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嘶声喊道,“别让他们认出陛下!” 他手忙脚乱地将旗帜塞进河泥里,又往上面踹了几脚烂泥。
宋献策、刘体纯等将领围着李自成,护着他往西边的密林退去。刘体纯挥刀劈开一个扑来的关宁骑兵,回身急吼:“陛下快走!末将断后!”
高得捷的呼啸声越来越近,他的马槊刺穿了第三个大顺军士兵,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人群中那顶略显残破的金盔 —— 是李自成!他狂笑道:“李贼休走!高得捷在此!”
李自成捶胸顿足,望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卫,气得嘴唇发抖:“此僚太可恨了!” 他打马刚要冲,却见高得捷已冲破最后一道防线,马刀直指他的面门。
“跟上我!这番绝不能放走这个贼首!” 高得捷的吼声震天响。
“喝!” 身后的关宁铁骑齐声应和,马蹄的声浪惊起林中宿鸟,黑压压一片扑向夜空。
宋献策急得扯住李自成的马缰:“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
李自成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光,眼中满是不甘,却终究猛夹马腹:“驾!” 坐骑吃痛,人立而起,载着他冲入密林。
高得捷死死盯着那道仓皇的背影,马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劈开挡路的枝桠:“杀 ——!”
马蹄踏碎林间的枯枝败叶,惊起的夜露打湿了双方的甲胄。高得捷的乌骓马快如疾风,马鼻喷出的白气与林中的雾气交织,他手中的马刀不时砍断横生的藤蔓,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那团晃动的黑影。
李自成慌不择路,只顾着催马狂奔。林间的夜路崎岖难行,坐骑几次险些绊倒,他死死抓着缰绳,发髻都散了,金盔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身后的马蹄声如附骨之疽,高得捷的怒吼时不时穿透林雾:“李贼!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