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混乱之中,李自成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原本应该朝着西方的西安方向逃跑,然而,由于极度的恐慌和紧张,他的直觉似乎出了差错,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走错了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亮起,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林中的雾气也开始慢慢消散,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李自成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了路,他急忙勒住马匹,让它停下来。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马背上,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并没有追兵的身影。
正当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时,他突然注意到周围的景致有些熟悉。他定睛一看,远处隐约可见潼关的城楼轮廓。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竟然绕了一个大圈子,不知不觉地朝着高得捷布防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 这是何处?” 李自成瘫在马背上,眼前阵阵发黑。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比先前更近了。高得捷的声音穿透晨雾,带着戏谑的冷笑:“李贼,你这是自投罗网啊!”
李自成猛地回头,见高得捷的身影从林间冲出,玄甲上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他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调转马头就往潼关方向冲:“驾!”
高得捷望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勒住马,对身边的亲卫道:“传令下去,围三缺一,把他往潼关城赶。”
亲卫领命而去,马蹄声在林中四散开来。高得捷望着李自成奔向潼关的背影,缓缓举起马刀,晨光在刀锋上流淌 —— 这只泥鳅,终究是要钻进网里了。
潼关城下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着城楼上的 “明” 字大旗。守城的明军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忽然望见远处的旷野上,一道黑影朝着城门狂奔而来,身后跟着滚滚烟尘。待看清来人,顿时响起一阵惊呼:“是李自成!”
而此时的李自成,还在催马狂奔,丝毫不知自己慌不择路下,竟一头撞向了明军的防线。身后的高得捷率军紧随而至,远处的潼关城楼越来越近。
黄河西岸的旷野上,关宁铁骑如黑色潮水般往复冲杀,马蹄踏碎了大顺军的阵列,也踏碎了他们最后的抵抗意志。已过河的大顺军在铁蹄下死伤惨重,尸体堆叠得像小山,鲜血顺着坡地汇入黄河,将浑浊的河水染成暗褐色。
刘体纯挥舞着大刀左冲右突,盔甲上的血痂厚得能刮下一层,他嘶哑地喊着 “护驾”,却连李自成的影子都找不到。
宋献策的官帽早就丢了,花白的头发被血黏在脸上,他拄着半截断矛喘息,望着被铁骑冲散的队伍,眼中满是绝望 —— 陛下竟跟丢了。
牛金星、田见秀、张鼐还在指挥抵抗。田见秀挺着长枪刺穿一个骑兵的马腹,自己却被马尸掀翻在地,翻滚间躲过劈来的马刀,反手将长枪捅进对方的咽喉。
张鼐则带着亲卫结成小圆阵,盾牌相扣如铁桶,却在铁骑的反复冲击下不断缩小,盾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终于 “哐当” 一声崩碎,露出后面一张张惊惶的脸。
这惨烈的景象顺着河风飘到东岸,未过河的后军顿时骚动起来。士兵们踮着脚往对岸望,看见袍泽的尸体被马蹄践踏,看见关宁铁骑的玄甲在阳光下泛着死亡的光,队列里渐渐响起呜咽声。
“都给我站稳了!” 李岩的声音穿透嘈杂,他拔出佩剑直指西岸,“杨珅的步兵不足五千,怕他何来?” 高一功、刘芳亮也拔刀出鞘,督着士兵结成防线。他们已然收到牛金星的密令,若事不可为便放弃后军,可眼下杨珅的队伍被河防工事挡着,箭弩齐发却伤不了大阵分毫,两人渐渐松了口气 —— 或许能撑到大军渡河。
然而对岸的惨状还在持续,一个被砍掉胳膊的大顺军士兵从船上滚落黄河,挣扎着向东岸呼救,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这一幕彻底击垮了后军的士气,不知是谁先喊了声 “快跑”,队列顿时如溃堤般散开,士兵们疯了似的冲向岸边的船筏。
“就是现在!” 杨珅猛地将令旗劈向前方,“冲锋!”
牛角号声在东岸炸响,五千关宁步兵如猛虎下山,他们的长枪组成密集的枪林,盾牌相撞发出沉闷的轰鸣,竟硬生生在骚动的大顺军中撕开一道口子。
“顶住!顶住!” 李岩挥剑砍翻两个逃兵,却拦不住潮水般溃退的人流。高一功策马冲向最近的船筏,伸手刚要抓住船舷,身后突然挤来一群抢船的兵卒,他猝不及防被推下黄河,呛着水喊了声 “李公子”,便被漩涡卷向远处,浊浪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李岩目眦欲裂,刚要冲过去救人,却被几个关宁士兵扑倒在地。冰冷的铁链锁住他的琵琶骨,他仰头望着混乱的河岸,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队伍土崩瓦解,忽然发出一声长叹,任由士兵将他拖走。
刘芳亮拼杀到岸边,踩着同伴的尸体跳上最后一艘船。船刚离岸,他就看见杨珅的步兵已将后军团团围住,长枪如林般刺出,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个大顺军千总举着白旗跪地投降,却被后面溃逃的士兵推倒,瞬间被乱枪戳成了筛子。
“缩小包围圈!” 杨珅立马土坡之上,看着大顺军在包围圈里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有士兵慌不择路跳入黄河,却被湍急的水流卷着撞击礁石,水面上漂浮的尸体越来越多,连鱼群都被血腥味吸引,在船底翻涌出银色的浪。
田见秀在西岸杀得浑身是血,忽见东岸的后军崩溃,顿时心胆俱裂。他砍倒身边的两个关宁骑兵,朝着刘芳亮的船大喊:“快去找陛下!”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射穿他的肩胛,他踉跄着转身,被追来的骑兵一刀枭首。
牛金星见势不妙,拽着张鼐钻进岸边的芦苇丛。他们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投降声,看见无数大顺军士兵扔掉刀枪跪地,甲胄与兵器碰撞的脆响铺天盖地。待逃出数里地回头望,东岸的包围圈已缩成一团,逃出的兵卒不足数千,正被关宁军追杀得漫山遍野奔逃。
黄河依旧咆哮,将两岸的血腥味卷入云端。杨珅站在尸横遍野的东岸,望着水面上漂浮的船板与尸体,缓缓收起了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