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后军尽灭,李岩被俘,高一功失踪,杨珅喃喃道“高得捷,可让你捡了大便宜了,若李自成没抓住,你就惨了。”
芦苇丛中,牛金星正拽着张鼐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窜。远处传来关宁军的搜山声,两人慌忙钻进更深的密林,却不知该往何处寻找那个失踪的大顺皇帝。
潼关城外的荒坡上,关宁铁骑结成的铁壁将李自成团团围住,马槊的寒光在他眼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的乌骓马早已力竭倒地,脖颈上还插着半截箭矢,鲜血汩汩地淌进干涸的黄土。李自成踉跄着站直身子,手中的佩剑在晨风中抖得厉害,剑刃映出他鬓边的白发 —— 不过数月,那个意气风发的大顺皇帝,竟已憔悴得像个老翁。
“杀!” 周围的关宁铁骑齐声怒吼,马鼻喷出的白气在他眼前翻腾,却被高得捷抬手止住。
高得捷勒马立于李自成面前,玄甲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滴在黄土上洇出深色的斑。他看着李自成将剑尖抵住咽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顺皇帝,你将崇祯陛下逼得自缢煤山那日,可有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马刀轻轻敲击着掌心,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如今倒是想殉国,可你有国可殉吗?你那大顺江山,早成了过眼云烟!”
李自成的手猛地一颤,剑尖在颈间划出一道血痕。他闭紧眼,睫毛上沾着的血珠滚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正要用力一抹,却听高得捷的声音陡然转厉:“李贼!你祸乱天下十数年,从陕西杀到北京,沿途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少良田沦为焦土?陛下宵衣旰食,只为挽救危局,却被你逼得三尺白绫了断性命!你这乱臣贼子,如此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
“我……” 李自成喉间滚出一声闷响,睁眼时眼底血丝密布,“我揭竿而起,只因朝廷苛政……”
“呸!” 高得捷猛地一夹马腹,坐骑向前半步,马鼻几乎抵到李自成脸上,“苛政?那你入北京后纵兵劫掠,将百姓家中最后一粒米都搜刮干净,这也是替天行道?你大顺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这也是救民于水火?”
他越说越怒,马槊直指李自成的胸口,“陛下殉国时,至少守住了君王死社稷的骨气,你呢?你除了跑,除了杀,还会什么?”
李自成被骂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剑柄不肯松开。颈间的血顺着剑刃往下淌,滴在他破烂的龙袍上,像极了绽开的红梅。他猛地闭眼,正要横剑自刎,高得捷却从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箭,弓弦 “嗡” 的一声轻颤,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穿透李自成握剑的右臂。
“啊!” 李自成痛呼一声,佩剑 “哐当” 落地,插进黄土半尺深。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左臂死死按住流血的伤口,指缝间的血如泉涌般往外冒,染红了半边身子。可他终究是个在刀光剑影里滚爬出来的强人,竟硬生生咬住牙关没再哼一声,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瞪着高得捷,声音嘶哑如破锣:“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高得捷冷笑一声,从马背上俯身捡起那柄佩剑,剑尖挑起李自成的衣襟:“杀你?太便宜你了。”
他将剑扔给身后的亲卫,“把他捆起来,带去见侯爷。陛下的血海深仇,天下百姓的流离之苦,总得有人偿。”
亲卫们涌上前来,用铁链锁住李自成的琵琶骨。铁链穿过伤口时,他猛地绷紧身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再发出一丝声响。高得捷看着他被拖拽着远去的背影,忽然扬声道:“李贼,你记着,不是所有败寇都能痛快赴死 —— 你欠这天下的,得活着一点一点还!”
风卷着尘土掠过荒坡,关宁铁骑的欢呼声在旷野上回荡。李自成的身影在铁链的拖拽下踉跄前行,他望着远处潼关的城楼,忽然想起刚起义时那句 “均田免赋” 的口号,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 终究是,成了一场空。
夜色如墨,官道上的马蹄声敲打着冻土,发出密集的 “哒哒” 声。刘庆勒着马缰,玄甲上的霜花被体温融化,又在寒风中凝成细冰。他望着身后绵延的队伍,士兵们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有个年轻的铳手走着走着打了个趔趄,手中的火铳险些脱手。
“加快速度!” 刘庆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回头望了眼西方,那里是李自成逃窜的方向。若这流贼再跑掉,不知天下何日才能安宁。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东方的云层染上一抹淡淡的橘红。刘庆勒住马,问身边的杨仪:“现在到了哪?前面可有消息传来?”
杨仪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颊,辨认着路边的界碑:“回侯爷,前方应该是永济地界了。高将军与杨将军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就听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一名传令兵翻身下马,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他单膝跪地,声嘶力竭地喊道:“报 ——!我军于河东岸宰杀大顺后军无数,两万余贼投降,突围者不过数千!”
刘庆猛地前倾身体,腰间的朴刀撞击着马鞍发出脆响:“那李自成呢?”
传令兵低下头,不敢妄言:“禀侯爷,小人只知杨将军命我前来禀报西岸战况。东岸虽未细说,但小人瞧着,大顺军定是不好过 —— 只因高将军率军赶到后,几番冲杀下,贼军已是死伤无数,也正因如此,大顺后军才乱了阵脚,我家将军才趁势一战功成。”
刘庆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勒着马缰的手微微颤抖,低声道:“这么说,这流贼…… 算是大败了?”
杨仪在一旁谨慎地劝道:“侯爷,还是再等等高将军的军报吧,眼下只知后军溃败,还不知贼首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