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大步跨进院中,只见德妃正抱着朱慈延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布裙,头上仅插着一支素银簪子,素面朝天,却自有一番温婉端庄的气度。刘庆见状,不禁有些吃惊,连忙上前一步:“娘娘,可是有人难为娘娘了?”
德妃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侯爷多虑了。我本就是民女出身,如今能有这般安稳日子,已是知足。这般穿着,反倒自在些,不必惊慌。”
刘庆心中仍有些不安,连忙道:“可娘娘毕竟是……”
“侯爷,你此来,想必是有事吧?” 德妃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落在他身上。
刘庆收敛心神,郑重颔首:“娘娘,臣确实有事。如今天下未定,局势纷乱,小宋集地处偏僻,于日后行事多有不便。”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臣有意将小宋集的大部份产业移至开封,也想请娘娘移驾开封,也好有个照应。”
德妃闻言,微微蹙起眉头,轻声道:“可我觉得此处甚好,清静安宁,适合我与子居住。”
刘庆笑了笑,语气愈发恳切:“娘娘,此处自然会为娘娘留置下来。若娘娘日后有暇,随时可以回来看看。开封毕竟是大城,各方面都要方便些,也更安全。”
德妃轻轻叹了口气,将怀中的朱慈延抱得更紧了些,目光深邃:“侯爷恐怕不光是想让我移驾开封吧?”
刘庆迎着她的目光,心中暗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刘庆脸上泛起一丝讪然,抬手挠了挠鬓角,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娘娘聪慧,自然能猜到我的用意。然,臣还是愿意听娘娘所言。”
德妃将怀中的朱慈延小心翼翼地递给一旁的乳母,乳母抱着皇子退至廊下,她才缓缓起身,月白色的裙裾在青砖上扫过,她抬眼盯着刘庆,目光如秋水般澄澈,却又藏着不容错辨的锐利:“侯爷,陛下殉国之时,你为何不拦着他?”
刘庆闻言一愣,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娘娘这是在责备微臣?”
德妃轻轻摇头,鬓边的素银簪子在晨光里闪了闪:“不。” 她缓步走到院中那株石榴树下,枝头挂着几颗饱满的红果,在风里轻轻晃荡,“我闲来无事时,总在想侯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陛下还活着,那侯爷又该如何自处?”
刘庆没想到这个宫女出身的德妃竟有如此犀利的言辞,像一把薄刃,轻轻一划就剖开了他心中最深的隐忧。他垂下头,声音低沉如鼓:“娘娘,臣忠于大明。”
德妃转过身,唇边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嘲讽又似感慨:“侯爷,好一个‘忠于大明’。”
刘庆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间像堵着团棉絮,说不出话来。
“侯爷此来,是想用慈延的身份吧?” 德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敲在刘庆心上。
刘庆沉默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女人太不简单了,竟将他的心思看得通透。
德妃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侯爷,你觉得我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她的声音轻了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史上如此的孤儿寡母,最终的结局都不太好吧?而我,也只是想我们母子平安。”
刘庆迎上她的目光,那双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映着一个母亲最朴素的祈愿。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如立誓:“有我刘庆在一天,就绝对会护着娘娘和皇子殿下,不会让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德妃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疲惫:“皇室之后,哪有太平日子可过?” 眼底泛起一层水雾,“吾儿,我只求他平安长大,可这恐怕也是奢望。但侯爷你这般说辞,可是真有护我儿之意?”
“娘娘,我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绝不反悔。” 刘庆重重点头。
德妃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晨光里漾开,竟有几分释然:“说起来,我与侯爷还真有些渊源。”
抬手抚了抚鬓角,“说来,我更应该感谢侯爷,才让我有了今日这‘娘娘’之名。然事关吾儿,我不得不问得清楚。”
“娘娘之意,臣明白。” 刘庆再次诚恳颔首,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稍稍松动。
德妃轻叹一声,目光扫过院中的石榴树,又落回刘庆身上,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不管日后会如何,我娘俩的命和人,都给侯爷了。”
刘庆心头一震,连忙撩袍跪倒,额头几乎触地:“臣不敢当!”
德妃却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坚定:“侯爷自然当得起。” 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刘庆。
“起来吧,侯爷。” 她轻声道,“移驾开封之事,就依侯爷之意。”
刘庆缓缓起身,他抱拳一揖:“臣,定不辱使命。”
德妃抬手理了理月白色布裙的衣襟,目光落在廊下的石榴树上 —— 枝头挂着几个饱满的红果,在晨光里泛着光泽。
她转过身,对着刘庆道:“侯爷,我还想听听侯爷让我娘俩移驾开封之后之事,也想听听侯爷对天下大势力的说道。”
刘庆闻言,眉头微蹙,似有难色。但转念一想,德妃这般聪慧,定能洞悉其中关节,便拱手道:“臣起初受命于陛下,护送娘娘及皇子南下之时,并未想到天下会乱至如此地步。”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然如今却是,北有建奴虎视眈眈,即将叩关,而边关将领态度不明。若建奴此时入关,那大明危矣。”
德妃指尖轻轻抚过廊柱上的雕花,微微蹙眉:“南京城中的新天子会不过问?”
刘庆摇头,玄色袍角在青砖上扫过:“不说南京城中那所谓的天子如何,南方的兵力说起来虽多,然南方的兵却对付不了北方的建奴。更别说他们为了如今那政权,恐怕也不敢调兵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