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高弘图望着这群争吵的同僚,痛心疾首 —— 建奴在北虎视眈眈,刘庆在西日益强盛,而南京朝堂却还在为权术争斗不休。他重重一叹,转身叩首:“陛下!当务之急是捐弃前嫌,整饬吏治,充实国库。否则别说抗衡刘庆,怕是连自身都难保啊!”
弘光帝被他说得心烦,挥了挥手:“都别争了!就依马爱卿所言,令四镇与左良玉练兵。至于开封……” 他顿了顿,“先看看再说。”
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走出奉天殿。钱谦益望着宫墙外的落日,对身边的万元吉道:“刘庆在河南行新政,百姓归心。我朝若再如此内斗,怕是不等他南下,人心便已散了。”
万元吉苦笑:“可马大人只知倚重藩镇,哪里听得进逆耳忠言?”
远处,马士英正与阮大铖低声交谈,两人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他们或许没意识到,南京城外的长江水,早已暗流涌动。而千里之外的开封,刘庆正站在工坊里,看着新造的火炮试射。
左良玉暂弃立潞王之心,转而向南京示好,这步棋虽在刘庆意料之中,却也让他看清了南明诸公的权宜之计。开封城内,他按兵不动,将更多心力倾注在工坊与新政之上。
如今的开封,半个城池几乎成了工坊的天下。从南城门往里走,打铁声、刨木声、熔铜的滋滋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嘈杂而充满生机的交响。昔日的民宅被改造成作坊,工匠们穿着统一的灰布短褂,在作坊熔炉间忙碌。新铸的火铳零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成排的铅弹如银珠般堆在木箱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硫磺与铁屑的味道。
第一场雪飘然落下时,刘庆正站在城西的工坊区外。雪花落在他的貂裘上,瞬间便融成水珠。他伸手抚去石凳上的积雪,坐下来望着漫天飞雪,喃喃道:“瑞雪兆丰年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孙苗捧着件狐裘披风走上前:“天寒,相公仔细着凉。”
刘庆接过披风裹在身上,目光依旧望着那片白茫茫的工坊区:“你看这雪,下得匀净,明年河南的麦子该有好收成了。”
孙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工坊的火铳也快赶制出五千枝了,高将军那边催了好几次。”
“让他再等等。” 刘庆叹了口气,“陕西的税赋改革刚推开,山西的旧吏还在清查,现在还不是用兵的时候。”
他如今俨然已是手握数省的军阀,以强势兵力推动改革,铁腕之下,旧弊渐除,却也沾满了血与泪。清查贪腐时,有多少官员是罪有应得,又有多少是被牵连的无辜者?推行新地法时,有多少豪绅是咎由自取,又有多少百姓因骤变而流离?刘庆心中如明镜般清楚,却不得不硬起心肠 —— 新政如逆水行舟,稍一松懈便会功亏一篑。
入夜后,侯府的灯亮至深夜。刘庆对着地图上标记的新政推行区域,指尖划过那些标红的 “阻力区”,眉头紧锁。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有称颂新政的,更多的却是弹劾他 “专断独行”“滥杀无辜” 的。
他放下朱笔,走到窗前。开封城的雪夜格外寂静,只有工坊区还亮着零星灯火。不知为何,竟想起了朱芷蘅。自那日侯府门前一别,他便再也没见过她。听说她回了周王府,依旧操持佛堂之事,青灯古佛,再不过问外事。
这份错过,或许将是他这一世最痛的遗憾。刘庆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她戴着遮脸笠的模样,听见她转身时裙裾扫地的轻响。
“唉……” 他一声长叹,转身回案前,却再也无心批阅奏折。
近来民间的传言愈演愈烈。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总有人窃窃私语,说他 “挟天子以令诸侯”,更有甚者,说他早晚要取而代之。这些流言不知是南京那边刻意散播,还是百姓的无端揣测,反正已如瘟疫般传遍开封城。
那日在福楼赴宴,邻桌两个商人的对话飘进他耳中:“听说了吗?平虏侯把小皇子藏在开封,怕是早有不臣之心。”
“可不是嘛,陕西、山西都归了他,现在又造了那么多火器,这是要……”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已足够刺耳。刘庆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酒液晃出杯沿,溅在锦袍上。
又听见街边说书先生讲 “曹操挟汉献帝” 的段子,听得百姓阵阵喝彩。那先生拍着醒木道:“这乱世之中,权臣当道,挟天子者,终将……”
“住口!” 丁四怒喝一声,拔刀便要上前。
刘庆抬手拦住:“不必。” 他望着说书先生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 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
回到侯府,秀姑见他神色凝重,温言道:“外面的闲话,何必放在心上?”
刘庆苦笑:“我不在乎闲话,只担心这些流言会动摇人心。新政刚有起色,若是人心散了……”
秀姑为他斟上热茶:“百姓的眼睛是亮的。你减免赋税,修水利,办工坊,花着高价买来粮食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谁会真的信那些瞎话?”
刘庆握着温热的茶盏,心中稍安。是啊,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权势,而是为了让这乱世早日结束。
秀姑轻声道:“相公,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刘庆回眸看着她,眼中的凝重散去些许:“什么事?”
秀姑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微微蜷缩着,轻声道:“我看着孙娘子和桃红每日都有事做,孙娘子不光在酒坊忙着,还跟着你处理些军中杂务,桃红时常去周王府走动,也能带回些消息,而我却只能在这宅子里,看看账本,吩咐下人们做事,我觉得我像是个无用之人。我也想出去做事,哪怕我去给人做做饭也好吧。”
刘庆皱了下眉头,极为不赞同:“你做什么饭?你如今是侯府夫人了,身份不同以往,府里有专门的厨子,外面那些作坊、军营也有伙夫,谁敢让你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