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索性闭紧了嘴,不再理会,转身走到一旁的焙炉前。他熟练地往炉中添柴,德妃见他不应,又凑上前来,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发间的珠钗,上下打量着他:“你说你一届书生,怎么干这些也如此应手,你不是应该每日攻读圣贤书的吗?”
炉中的火越烧越旺,映得刘庆的脸色忽明忽暗,他依旧沉默不语。德妃见他像尊石像般毫无反应,接着道:“我猜想,就是你不用功,所以没能中个举人,只能去打仗了。”
这话如同一把钩子,勾起了刘庆心中复杂的情绪。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心中暗自叹息。
若换作原身,或许在太平盛世,真能凭借满腹经纶中个举人,谋个一官半职。可如今的他,脑海中除了原身的记忆,更多的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思妙想。
那些超越当下的见识,时常让他恍惚,不知自己究竟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穿越到了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这场梦,究竟是福是祸,他也难以分辨。
德妃见他始终不搭话,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怎么不说话了。”
刘庆实在被她吵得心烦,压低声音冷冷道:“闭嘴。”
德妃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将刘庆挑选出来的茶叶,一片一片狠狠扔到地上,口中嘟囔着:“真的是,又凶我,还说是兄长,哼哼。”
刘庆只当没听见,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又要引发一场唇枪舌战。过了一会儿,德妃忽然起身,气冲冲地走出茶房。
刘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可谁能料到,不过片刻,她又施施然回来了,依旧坐到那张雕花桌前,百无聊赖地揉捻着手中的茶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庆,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直到小李子捧着食盒,躬身而入,刘庆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方才是去吩咐准备膳食了。
茶香与饭菜的香气在茶房中弥漫开来,炒茶是个慢功夫,如今他将几日的工序紧凑着做,更是耗费心神。他守在焙炉旁,小心翼翼地翻动茶叶,待其炒制完成,又静静坐在一旁,等着茶叶慢慢凉下来。
德妃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茶房里难得有了片刻的安宁。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明明灭灭。窗外,夜色早已浓稠如墨,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刘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经历 —— 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朝堂上的波谲云诡,还有与德妃相处时的鸡飞狗跳。他沉浸在回忆里,竟未察觉到身边的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肩头一沉。转头望去,只见德妃不知何时已靠在他肩头,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已经沉沉睡去。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像是生怕摔倒一般。
温香软玉入怀,刘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想轻轻推开她,可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罢了,由她去吧,省得她醒来,又要闹得鸡飞狗跳,说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
茶房内烛火将熄未熄,在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刘庆半阖着眼,连日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怀中德妃温热的身躯传来的暖意,竟让这清冷的夜也多了几分慵懒。
突然,德妃紧紧搂着他的手臂猛地一缩,整个人剧烈地惊厥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如同一盆冷水浇下,让刘庆瞬间清醒。
他的手臂从德妃怀中滑落,只见德妃猛然坐直身子,胸脯剧烈起伏,双手颤抖着拍打着胸口,眼神中满是惊恐。
刘庆微微蹙眉,目光中带着关切,轻声问道:“怎么了?”
德妃抬起头,眼神迷茫地望着他,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刘庆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德妃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了,他拿着剑,直直地朝我刺过来,说要杀我……”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哽咽,身体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刘庆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这不就是个梦吗?梦都是假的,不必放在心上。”
德妃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声音里还带着恐惧:“我也知道是梦,但感觉太真实了,那剑的寒光,我都能感觉到。我真的怕了…… 之前,我真想追随他而去,可如今,我却这般害怕……”
刘庆看着她这般模样,语气依旧淡淡:“或许是因为你的皇子吧,为人母则强,心中有了牵挂,自然就有了畏惧。”
德妃愣了一下,重复道:“皇子?” 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却突然伸手拧了刘庆一把,嗔道:“才不是因为他!应该就是你天天在我耳边说什么大局为重,让我淡了死的念头。都怪你!”
刘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也能怪我?”
德妃顿时恼了,柳眉倒竖:“不怪你怪谁?如今在这宫里,也就你和我说的话多些,肯定是这样的!”
刘庆无奈地摇了摇头,悻悻地起身:“好了好了,你也醒了,时辰不早了,就回宫歇息吧。我把这些茶叶收拾完,就出宫去。”
德妃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几更了?”
“三更了。” 刘庆一边回答,一边望向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远处传来零星的更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德妃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语气里满是埋怨:“怎么你还没做完啊?”
刘庆苦笑着,无奈道:“炒茶本就是个慢功夫,我已经省了很多工序,加快速度了。你要是嫌慢,要不,你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