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稻花连忙道谢,与刘庆一同走进厅内。刘庆刚一进门,目光便被墙角架子上的盔甲吸引 —— 那盔甲通体玄黑,甲片上还残留着些许战场的锈迹,旁边斜倚着一杆白杆枪,枪头寒光凛冽,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兵器。
“你们来了。” 秦良玉的声音缓缓响起,却有着几分虚弱。
刘庆这才回过神,连忙与向稻花一同躬身行礼:“见过老夫人。”
秦良玉由丫鬟搀扶着,半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杯温水,轻轻喝了一口才道:“人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从前能骑马征战一整天,如今连下床都费劲。” 她的声音很轻,目光却紧紧落在刘庆身上。
刘庆心中微微一紧,只觉那目光似能洞穿人心,上次在校场已然见过,如今老夫人这般模样,莫非仍是不放心自己?
向稻花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握着秦良玉的手柔声安慰:“老夫人您别这么说,您福大命大,定能长命百岁的!”
秦良玉却未移开目光,依旧看着刘庆,缓缓开口:“你说呢,刘公子?”
刘庆闻言,慌忙撩起衣摆深深一揖:“老夫人谬赞!卑职不过山野莽夫,哪敢称公子?您半生戎马、保境安民,巾帼风范令天下敬仰。人生贵贱虽有天命,然老夫人之功,足以彪炳千秋,后世之人谈及您,定当奉为楷模!”
秦良玉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檀木榻边:“春花、稻花,你二人且退下。我与刘公子有要事相商。”
向稻花惊愕地看向刘庆,刘庆亦是心头一紧,待两人脚步声消失在雕花门外,屋内陡然陷入死寂。
“刘庆……” 秦良玉倚着锦枕,浑浊的眼眸突然迸发出锐利精光,“我该唤你侯爷,还是继续称公子?”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刘庆耳畔,他猛地抬头,有些惊愕:“老夫人说笑了!草民不过是被向家兄妹所救的落魄之人,与平虏侯同名纯属巧合。您看我这粗布短打的模样,哪有半分侯爷风采?我就是刘庆,一个被向家兄妹所救之人,何以敢称为侯爷,虽我与侯爷同名同姓,但我这个样子,哪里像那神话中的人物。”
秦良玉忽然轻笑出声,好笑的看着他:“好个巧字!世人皆道平虏侯仁义,依我看,这瞒天过海的本事倒是一绝。自吹自擂倒也有你的”
刘庆眉头紧锁“老夫人,我真不是侯爷,倘若我是侯爷,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秦良玉收起笑意“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承认,但是你娶了稻花,我不得不过问,你家的娘子日后可答应,稻花,你日后又打算如何。”
刘庆咽了口唾沫“老夫人,你这些前提是我是侯爷的情况下,但我非是侯爷啊,我今生就只有稻花这么一位娘子。”
刘庆只觉后背沁出冷汗,浸湿了内衬:“老夫人明察!草民若真是侯爷,又怎会流落至此?何苦隐瞒身份?”
“正因你娶了稻花,我才不得不问。” 秦良玉的声音陡然转冷,“平虏侯府妻妾成群,你让稻花日后如何自处?莫要以为我这病榻上的老太婆好糊弄!”
“老夫人!” 刘庆扑通跪地,青砖硌得膝盖生疼,“草民此生唯愿与稻花白首偕老,绝无二心!您若不信,我愿对天起誓……”
“够了!” 秦良玉挥袖打断“你若真是巧合一字便能解释,我秦良玉征战半生,倒是看走了眼!”
她忽而冷笑“若不是装疯卖傻,便是痴人说梦!我倒要看看,你这戏能唱到几时!”
刘庆心中叫苦不迭,却仍梗着脖子分辨:“老夫人若咬定草民是侯爷,何不派人去平虏侯府查证?草民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千刀万剐!”
“刘子承!” 秦良玉突然厉喝,震得窗棂上的桑皮纸簌簌作响,“你当真以为平虏侯府远在千里之外,我就没办法了?你身为侯爷,却隐匿于此,是担心我不出兵吗?”
刘庆睁大眼“刘子承?谁?”
秦良玉喝道“刘子承,若非老娘如今下不得床,今日非给你扎上十八个窟窿来。”
刘庆只觉冤屈如潮水般涌来,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老夫人!您从未见过平虏侯,仅凭名字和猜测,何苦为难草民?”
秦良玉半倚在雕花檀木榻上,枯瘦如柴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扶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冷吐出一句:“只因你叫刘庆。”
刘庆只觉荒谬至极,连忙拱手作揖:“老夫人,这未免太过牵强!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何止万千,岂能用名字便断定草民身份?”
秦良玉微微抬起手,轻轻摆了摆,很是笃定:“你的口音,乃是中原腔调。”
刘庆苦笑着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身躯,又将掌心向上翻转,露出并无厚茧的手掌,言语间满是自嘲:“可那平虏侯身为从军大将,想来应是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吧?您瞧瞧草民这副模样,莫说上阵杀敌,便是与我家稻花比试,也是甘拜下风啊!”
秦良玉闻言,突然发出一阵莫名的轻笑:“谁告诉你,平虏侯便是体态魁梧之人?”
刘庆一愣,下意识反驳:“可但凡征战沙场的将领,哪一个不是身形壮硕……” 话未说完,他便猛地闭上了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秦良玉身上,眼前这位传奇女将,不正是最有力的反驳?
秦良玉嘴角一抹讥讽:“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刘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赔笑道:“老夫人英姿飒爽,自是世间少有的巾帼豪杰,草民所言自然不适用于您。”
秦良玉神色陡然一肃,语气凝重道:“你隐匿于此,可知道天下即将大乱?你以为我为何应下高名衡的请求出兵相助?全因你!”
刘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恼怒,激动地说道:“老夫人!草民真的不是平虏侯,还望您莫要再胡乱猜测!若草民有半句虚言,愿天降惊雷……”
他话未说完,只听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震得屋内的窗棂都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