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逸尘年轻气盛,忍不住道:“侯爷胸襟,学生佩服!今日殿试,侯爷虽未发一言,然静默如山,威仪自显,更令学生等深感天威难测,愈发觉得日前浅薄。”
刘庆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尔等今日前来,恐怕不止是请罪谢恩吧?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陈观与赵安民对视一眼,鼓起勇气道:“侯爷明鉴。学生等蒙侯爷不弃,得中进士,深感皇恩浩荡,亦感侯爷拔擢之恩。学生等虽才疏学浅,然愿追随侯爷,为新政效力,为朝廷分忧!今日冒昧,是想……是想恳请侯爷,允准学生等执弟子礼,日后能常聆教诲!” 说罢,三人齐齐跪倒在地。
刘庆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年轻进士,目光深邃。他缓缓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厅内静得能听到烛火噼啪声和三人紧张的心跳。
“执弟子礼?”刘庆的声音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平静,“尔等可要想清楚了。本侯刘子承,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于朝廷亦无二心。然,这朝堂之上,从来不是一言堂。守旧者有之,观望者有之,阳奉阴违者,亦不乏其人。做我刘庆的学生,日后难免被贴上标签,前程富贵或许可得,但明枪暗箭,怕也少不了。这条路,并不好走。”
他这是在明确告知三人,追随他,意味着选择站在风口浪尖,机遇与风险并存。
陈观抬起头,目光坚定:“学生等明白!侯爷锐意革新,乃为国为民之壮举!学生等虽愚钝,亦知顺时应势之理。纵有千难万险,学生等愿随老师,马首是瞻,百死不悔!”
赵安民和孙逸尘也齐声道:“愿随老师,马首是瞻!”
刘庆看着三人眼中燃烧的炽热与决绝,微微颔首。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有见识、有冲劲、敢于投身的年轻力量。
“既然如此,”刘庆的声音缓和了些,“这份师生名分,本侯便认下了。起来吧。”
“谢老师!”三人大喜过望,再次叩首,这才起身坐下,神情激动。
“不过,”刘庆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既入我门,便需知规矩。尔等三人,虽中了进士,但与其他新科进士并无不同,不会有何特殊优待。今科取士众多,正为填补各地衙门空缺,推行新政。尔等需有思想准备,很可能被派往州县,甚至边远艰苦之地,从实务做起,莫要存有留京享清福的念头。”
“学生明白!愿从基层做起,历练实务,绝不负老师期望!”三人齐声应道。
刘庆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其中一人:“赵安民。”
“学生在!”赵安民连忙应声。
“本侯记得,你在策论中,曾提及‘税赋之弊,在于政出多门,胥吏中饱,当仿古制或效西法,设专司统辖,独立征收’,可是如此?”
赵安民一愣,没想到侯爷连他文章中的具体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楚,心中更是震撼,忙道:“回老师,学生确有此浅见,乃是基于家乡见闻,胡乱揣测……”
“不必妄自菲薄。”刘庆打断他,“此言正合吾意。税赋乃国家命脉,现行征收体系,积弊已深,非改不可。朝廷已有意设立‘税务总司’,专司天下税政,独立于地方衙门之外。你精于算学,又通晓时弊,或可在此新设衙门中效力。”
赵安民又惊又喜,忙道:“学生愿往!定当竭尽全力!”
陈观和孙逸尘也替同伴高兴,同时心中也更加凛然,老师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安排职务更是人尽其才,追随这样的上位者,固然压力巨大,但前途也无比清晰。
刘庆勉励了三人几句,嘱咐他们安心等待吏部安排,恪尽职守,便端茶送客了。
送走三人后,刘庆回到书房,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深远。今夜收下这三个学生,看似小事,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不仅要在朝堂上推行新政,也要开始着手培养属于自己的、理解并忠诚于新政理念的官僚梯队了。这第一步,已经迈出。未来的风雨,或许会因这批新生力量的加入,而呈现出不同的局面。
泗阳前线的烽火如同催命符,一道道加急军报送入南京弘光朝廷的枢密院。首辅马士英盯着地图上标红的泗阳位置,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吴三凤部得到增援后,攻势如潮,刘良佐苦苦支撑,城破似乎只在旦夕之间。一旦泗阳失守,扬州门户洞开,北军铁骑便可直逼长江,金陵震动!
“不能再等了!”马士英猛地一拍桌案,对肃立一旁的兵部尚书阮大铖低吼道,“必须立刻让黄得功分兵北上!否则淮扬不保!”
阮大铖面露难色,凑近低语:“元辅,黄将军的兵现在和郑芝龙对战,还要盯着左梦庚。若是北调,金陵空虚啊!况且,郑芝龙那边……”
提到郑芝龙,马士英的脸色更加阴沉。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郑芝龙……”马士英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必须与他休兵!至少,要让他保持中立!”
“如何稳住?”阮大铖急问,“他要我朝还他儿,我们如何做得到?如今再去谈,恐怕……”
马士英眯了眯眼:“仇怨是因郑森而起,那就从此处化解。告诉他,朝廷愿即刻设法寻回郑森,并送还给他。”
阮大铖一惊:“元辅!郑森是被北边的刘庆抓去的!我们如何寻回?这……”
马士英抬手打断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多大代价,对外便说朝廷会尽力营救。眼下最要紧的是让郑芝龙相信我们的‘诚意’。”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此外,再许他……白银一百万两,作为军资补偿。再许他一个‘国公’的爵位,准其子弟部将入朝为官。条件只有一个:请他务必恪守中立,绝不与北朝勾结,也绝不趁火打劫!”
阮大铖倒吸一口凉气:“这……代价是否太过高昂?而且,郑芝龙狡诈如狐,空口白话,他岂会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