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隼，立刻返航。情况超出预期，需要重新评估。”
唐玥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来，冷静、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在指挥中心临时指挥的她，此刻肩负着整个团队的安全责任，而眼前那片突然出现的、保存完好的大厅，以及大厅内闪烁的设备和全息投影上显示的蓝星坐标，都超出了所有预案的设想。
太反常了。
在四十二万年的宇宙坟场中，出现一个仿佛昨天还在使用的完整大厅——这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违背了材料老化规律，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科学常识。唯一的解释，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或现象，将这个大厅“冻结”在了时间之外，直到他们的到来才将其“解冻”。
而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
“收到。”周沐风盯着观测穹顶外那片缓缓旋转的时空入口，盯着大厅内部那些还在规律闪烁的设备指示灯，盯着地面上那些仿佛刚刚留下的新鲜脚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猎隼开始返航程序。”
他的手放在控制面板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内心深处，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叫嚣：进去看看。进入那个大厅，查看那个显示蓝星坐标的全息投影，弄清楚四十二万年前的文明为何会标记人类的母星，弄清楚那场远古战争与“生命湮灭波”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那可能是他们对抗“终焉之影”的关键线索。
但指挥官的责任压制了这股冲动。
他是小队的领导者，是夏晚星和温竹清的安全负责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将队员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中。那个大厅内部的环境参数太完美了——标准温度、标准气压、人工重力、运行中的设备——完美得像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启动反向推进器。”周沐风下达指令，“温竹清，保持隐蔽模式。夏晚星，规划返航航线，避开所有残骸密集区。”
“是。”两人同时回应。
温竹清的双手依然按在暗影适配接口上，维持着突击舰的隐蔽状态。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长时间施展异能对她的体力消耗不小，但她的眼神依然专注。
夏晚星闭上眼睛，双手轻抚导航控制球。空间异能全面展开，感知着周围的空间结构，寻找最平稳、最安全的返航路径。
“航线规划完成。”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建议先向左侧迂回，避开前方三公里处的一片高密度残骸带，然后沿原路返回。预计返航时间：三十二分钟。”
“同意。”周沐风调整推进器输出，“开始执行。”
猎隼突击舰的尾部推进器亮起幽蓝色的光芒，舰体缓缓调转方向，开始沿着夏晚星规划的航线后撤。
六艘侦查无人机也随之调整编队，三艘在前方开路扫描，三艘在后方警戒掩护。
最初的几分钟，一切正常。
突击舰平稳地穿梭在残骸之间，与那些沉默的金属巨物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前方的无人机不断传回扫描数据，确认航线上的空间结构稳定，没有检测到新的能量异常。
透过观测穹顶，周沐风看到那片时空入口和大厅正在逐渐远去。大厅内的全息投影依然在缓慢旋转，蓝星坐标的标记在星图上像一颗血红色的眼睛，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他对视。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专注于眼前的航线。
但就在猎隼即将离开残骸集群区域，进入相对空旷的过渡带时，异变发生了。
不是从前方，也不是从后方。
而是从……下方。
“空间感知异常！”夏晚星突然惊呼，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恐慌，“下方！有东西在……‘张开’！”
周沐风立刻低头看向控制台。
下方的传感器数据显示一切正常——没有能量波动，没有质量异常，没有温度变化。但夏晚星的空间感知不会出错，那是超越仪器的、直接对时空结构本身的感应。
“具体位置！什么异常！”周沐风急问。
“坐标x-734，Y-892，Z-014……”夏晚星快速报出一串数字，那是他们正下方的位置，“空间曲率在急剧变化！不是自然波动，是……某种结构在展开！像……像一张网！”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猎隼的舰体猛地一震。
不是被撞击的震动，而是像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然后狠狠向下拖拽的失重感。舰内的人工重力系统发出过载警报，控制面板上的所有数据瞬间混乱，全息投影闪烁不定，连照明系统都开始明灭。
“引力场！”欧阳明月的声音从指挥中心传来，带着技术分析特有的冷静，但语速极快，“检测到强引力源在你们正下方生成！强度……在指数级增长！已经达到星舟主引擎的1.3倍！”
1.3倍星舟主引擎的引力强度！
这意味着什么，周沐风瞬间就明白了。
星舟“未命名”是能够进行星际跃迁的大型飞船，它的主引擎功率足以扭曲空间、实现超光速航行。而此刻，猎隼下方生成的引力场，强度竟然超过了那种级别的引擎！
这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是陷阱！”温竹清咬着牙说，她的暗影异能还在努力维持，但舰体的剧烈震动让她的控制变得极其困难，“那个大厅……是诱饵！真正的危险在下面！”
周沐风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
那个保存完好的大厅，那个显示蓝星坐标的全息投影，那些仿佛还在运行的设备——全都是诱饵。目的就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忽略真正的威胁所在。
而他们上当了。
“所有推进器，最大功率！向上脱离！”周沐风暴吼着下达指令。
猎隼的六台推进器同时喷发出炽烈的等离子流，功率瞬间提升到设计极限的120%。舰体发出痛苦的金属呻吟声，结构应力警报疯狂闪烁——这种过载状态最多只能维持三十秒，否则舰体可能会直接解体。
但没用。
引力场的强度还在增加。
1.5倍。
1.8倍。
2.1倍……
猎隼不仅没有向上脱离，反而在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观测穹顶外的景象在飞速变化——那些原本在侧方的战舰残骸，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从视野边缘掠过，向上方“飞”去。
不，不是它们在飞。
是猎隼在坠落。
“引力源定位完成！”欧阳明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在你们下方约八百米处！是一个……空间奇点！不是黑洞，是人工制造的、高度不稳定的时空扭曲点！”
“能中和吗？”唐玥在指挥中心问。
“尝试中……不行！奇点的能量特征完全陌生，我们的反引力场无法对其产生作用！强行干扰可能会引发空间崩塌！”
就在此时，夏晚星突然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
“那不是单纯的引力陷阱……”她的声音在颤抖，因为舰体剧烈震动而断断续续，“那是……‘虚空陷阱’。我感知到了……陷阱的结构……它把一片区域的空间‘折叠’了起来，形成了闭环。我们不是在被向下拉……我们是在被拖进一个……空间循环。”
空间循环。
周沐风瞬间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就像跑步机，你在上面拼命向前跑，但实际上一直在原地。虚空陷阱将一片区域的空间折叠成了类似的闭环结构，无论猎隼如何向上推进，实际上都是在同一个空间环里打转，而陷阱本身在不断地将这个环“收紧”，就像渔夫收网一样。
所以他们感受到的坠落感，不是真正的垂直下落，而是空间环被收紧时的相对运动。
“有办法破解吗？”周沐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需要……找到循环的‘节点’。”夏晚星闭上眼睛，全力感知，“空间折叠不可能完美无缺，一定有连接处，有‘缝合点’。如果能在正确的位置施加足够强的空间干涉……也许能撕开一个缺口。”
“需要多少时间？”
“……不知道。陷阱的结构太复杂了，我需要……时间解析。”
时间。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引力读数已经上升到2.7倍星舟主引擎功率。猎隼的推进器过载状态已经维持了二十二秒，舰体结构应力达到临界值的87%。再这样下去，不用等陷阱完全收紧，猎隼自己就会因为过载而解体。
“指挥中心，这里是猎隼。”周沐风切换通讯频率，“我们陷入虚空陷阱，无法自主脱离。请求外部支援。”
短暂的沉默。
然后唐玥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凝重：“收到。星舟正在尝试接近，但陷阱的引力场范围太大，我们无法进入有效救援距离。欧阳，有没有其他方案？”
“有，但风险极高。”欧阳明月快速回答，“我们可以用星舟的主炮，对陷阱所在区域进行精确的空间干涉轰炸。理论上有30%的概率能破坏陷阱的空间结构，但……”
她停顿了一下：“但也有70%的概率，会引发连锁空间崩塌，将陷阱内的一切——包括猎隼——彻底撕碎。”
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
百分之七十的死亡概率。
这个选择，太过残酷。
“等等。”朱莉娜的声音突然插入，“陷阱的能量特征……我在分析。它和之前那七艘残骸的脉冲信号……有某种同步性。”
“什么意思？”周沐风问。
“意思是，这个陷阱不是独立触发的。”朱莉娜的语速很快，显然在进行高强度的脑力运算，“它是那个‘信息节点’集群的防御系统的一部分。你们靠近大厅，触发了集群的警戒机制。而陷阱的激活，是在你们试图离开时——这是典型的‘请君入瓮’战术，先引诱，再困住。”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这样的系统，通常会留有……‘后门’。不是仁慈，而是为了自己人可能误触时能够解除。我需要分析陷阱的能量编码模式，寻找可能的解除指令。”
“需要多久？”周沐风看着控制台上不断攀升的结构应力读数——已经到91%了。
“……给我三分钟。”
三分钟。
猎隼的推进器过载状态最多还能维持八秒。
舰体结构在目前的引力场强度下，最多还能支撑……两分钟左右。
三分钟，太长了。
“温竹清。”周沐风突然看向右侧座位，“你的暗影异能，能不能……扭曲空间感知？”
温竹清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让陷阱‘误判’我们的位置？”
“对。”周沐风点头，“如果陷阱是通过空间感知来锁定目标的，那用暗影异能扭曲我们周围的空间信号，也许能干扰它的锁定，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可以试试。”温竹清深吸一口气，“但需要改变异能输出模式，从隐蔽转为主动干扰。这样我们的位置会完全暴露，但如果陷阱真的依赖空间感知，那暴露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做吧。”周沐风说，“晚星，全力配合她，寻找空间节点。我来维持舰体稳定——至少，尽量维持。”
分工明确。
温竹清的双手离开暗影适配接口，转而直接按在舰体内壁上。她的眼睛闭上，全身的暗影异能开始以不同的频率和模式输出。不再是温和的隐蔽波动，而是尖锐的、混乱的、刻意制造空间噪声的干扰信号。
几乎同时，猎隼的坠落速度出现了一丝……减缓。
虽然微乎其微，但控制台上的数据确实显示，引力场对他们的作用力下降了约3%。
有效！
“继续！”周沐风鼓励道。
温竹清的额头上汗水如雨，她的体力在飞速消耗，但咬紧牙关坚持着。暗影异能的干扰强度不断提升，舰体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就像高温空气让景象变形一样。
引力作用力持续下降。
5%……8%……12%……
猎隼的结构应力读数停止攀升，甚至开始缓慢回落。
但代价很快就来了。
“检测到多目标锁定！”夏晚星突然警告，“陷阱识别到干扰，激活了次级防御系统！有……四个能量源正在生成！方位：正前、正后、正左、正右！”
周沐风看向传感器数据。
果然，在猎隼的四个方向，距离约三百米处，各出现了一个炽烈的能量光点。那些光点迅速扩大，形成直径约十米的能量球体，球体内部有复杂的几何结构在旋转、重组、蓄能。
是能量武器。
陷阱的第二重杀招。
“规避！”周沐风猛推控制杆。
猎隼的机动推进器全开，舰体以极限角度侧向翻滚。几乎在同一瞬间，四道粗大的能量光束从四个方向交叉射来，擦着舰体边缘掠过，在真空中留下四道久久不散的炽热轨迹。
好险。
但危机还没结束。
那四个能量球体在一击未中后，开始调整位置，准备第二轮齐射。而且这次，它们不再固定位置，而是开始以猎隼为中心做圆周运动，显然是在寻找最佳的射击角度。
“它们有自主索敌系统！”温竹清咬牙道，“我的干扰对它们效果有限！”
“晚星，空间节点找到了吗？”周沐风一边操控猎隼进行不规则机动，一边急问。
“还差一点……陷阱的结构比预想的更复杂……”夏晚星的声音里带着焦虑，“我需要……更多数据……”
数据。
周沐风的目光扫过控制台。
猎隼搭载的探测器正在全力扫描陷阱的结构，但精度不够。要获取更详细的数据，需要……更近的距离，或者更强的扫描功率。
但更近意味着更危险。
更强的扫描功率意味着更大的能量输出，可能进一步刺激陷阱。
两难的选择。
就在此时，通讯频道里传来欧阳明月的声音：“猎隼，我们有一个方案。星舟可以发射一组高能探测信标，信标会主动吸引陷阱的注意力，同时进行高精度扫描。但信标发射后，会成为优先攻击目标，存活时间不会超过十五秒。你们需要在十五秒内，利用信标传回的数据，找到空间节点并实施突破。”
“发射信标需要多少时间？”周沐风问。
“三十秒准备，五秒发射，十秒抵达你们的位置。总计四十五秒。”
四十五秒。
猎隼能在那四个能量球体的围攻下支撑四十五秒吗？
周沐风看了一眼传感器画面。
那四个能量球体已经完成了第二轮位置调整，开始蓄能。这次，它们的攻击角度更加刁钻，几乎封死了猎隼的所有规避方向。
“发射信标。”周沐风做出决定，“我们会坚持四十五秒。”
“明白。”欧阳明月的声音坚定，“信标发射倒计时：三十秒开始。”
倒计时开始了。
猎隼进入了最艰难的生存模式。
周沐风将操纵权限切换到手动模式，放弃了所有预设的规避程序。在这种程度的围攻下，程序化的机动太容易被预测，只有人类驾驶员的随机应变，才有可能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第一轮齐射来了。
四道能量光束从不同角度射来，形成一个立体的交叉火力网。
周沐风猛拉操纵杆，猎隼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上冲刺，然后在最高点突然熄火，让舰体在惯性作用下翻滚着下坠。四道光束在舰体原本的位置交错而过，最近的一道距离舰体只有不到五米。
高温让舰体一侧的装甲板瞬间发红，温度警报响起。
“左侧装甲温度超过安全值！”温竹清报告。
“不管它！”周沐风咬牙，“第二轮要来了！”
果然，能量球体们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就开始了第二轮蓄能。这次的攻击模式变了——不再是同时齐射，而是分批次射击，显然是要压缩猎隼的规避空间。
第一道光束从正前方射来。
周沐风向右急转。
第二道光束从右侧射来，正好封住去路。
周沐风猛推操纵杆，猎隼以违反物理直觉的角度向后倒飞——这是突击舰的紧急机动模式，会严重损耗推进器寿命，但现在顾不上了。
第三道光束从后方射来。
第四道光束从左上方射来。
前后夹击，上下封锁。
猎隼已经无处可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竹清突然睁大眼睛，双手从舰体内壁移开，转而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暗影……转移！”
她低喝一声，全身的暗影异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模式爆发出来。
不是干扰，不是隐蔽，而是……转移。
猎隼的舰体周围，突然出现了四个模糊的、与猎隼一模一样的虚影。那些虚影以不同的方向四散飞开，每一个都散发着与真实猎隼完全相同的能量特征和空间信号。
能量球体的索敌系统瞬间混乱了。
四道已经射出的光束在空中迟疑了零点几秒，然后分别追向四个不同的虚影。
而真正的猎隼，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从光束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干得好！”周沐风忍不住称赞。
但温竹清的状态很不好。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鼻孔和耳朵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那是异能严重透支的表现。刚才那招“暗影转移”，显然超出了她目前的承受极限。
“我……还能坚持……”她咬着牙说，但声音已经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十五秒！”夏晚星突然喊道，“信标还有十五秒抵达！另外……我找到空间节点的可能位置了！在正下方约三百米处，坐标x-734，Y-892，Z-017！但需要更精确的数据确认！”
正下方三百米。
那几乎就在陷阱的核心区域。
要突破到那里，就必须穿过四个能量球体的封锁，穿过还在不断增强的引力场，穿过可能存在的其他未知防御。
而他们只有十五秒的时间窗口——等信标抵达，获取精确数据，然后一击突破。
“准备强行突破。”周沐风下定决心，“温竹清，你还能施展一次暗影转移吗？”
温竹清用力点头，虽然动作已经有些摇晃。
“好。等信标抵达，我会全功率向下冲刺。你需要在我冲刺的同时，制造足够多的虚影，分散火力。晚星，你负责导航和空间节点锁定，一旦确认精确坐标，立刻告诉我。”
“明白。”
“收到。”
三人的分工再次明确。
控制台上，信标抵达倒计时：十秒。
九秒。
八秒。
猎隼的推进器开始预热，所有能量优先供给动力系统。舰体轻微震动，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七秒。
六个。
五个。
那四个能量球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收缩包围圈，同时开始高频率蓄能——它们要发动饱和式攻击，彻底封死所有可能的方向。
四个。
三个。
两个。
一个——
“信标抵达！”欧阳明月的声音响起，“数据流开始传输！”
几乎同时，周沐风暴吼：“就是现在！全功率向下！”
猎隼的六台推进器同时喷发出最炽烈的等离子流，舰体像一枚炮弹，以极限加速度向正下方猛冲。
温竹清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全身颤抖着，榨干最后一丝异能。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猎隼虚影在舰体周围同时出现，向四面八方散开。
能量球体的索敌系统彻底混乱了。它们疯狂地向所有虚影开火，能量光束在真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但真正的猎隼，已经突破了第一层封锁，向着陷阱深处猛冲。
“引力场强度：3.2倍！”夏晚星报告，她的声音在剧烈震动中几乎破碎，“空间扭曲度持续升高！舰体结构应力：97%！”
“不管它！”周沐风盯着前方，“节点坐标！”
“正在解析信标数据……还需要三秒！”
三秒。
在平时，只是眨眼的工夫。
但现在，每一秒都像永恒那么漫长。
猎隼在强大的引力场中艰难前行，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装甲板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一些非关键系统陆续过载离线。
两秒。
一道能量光束擦着舰体掠过，在右侧装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熔痕。舱内温度瞬间飙升，警报声响成一片。
一秒。
“坐标锁定！”夏晚星几乎是在尖叫，“x-734.892，Y-892.017，Z-017.734！就是现在！”
周沐风几乎是在她报出坐标的同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他猛推操纵杆，猎隼以一个尖锐的角度转向，对准那个坐标点。
然后，他按下了控制面板上一个很少使用的按钮——
紧急空间干涉装置。
这是突击舰上搭载的、用于在极端情况下强行扭曲局部空间的设备。原本是用于突破障碍或紧急逃生的，但在此刻，它被用来做一件更冒险的事：直接攻击空间节点。
幽蓝色的光芒从猎隼舰首射出，像一柄无形的利剑，刺向那个坐标点。
光芒与坐标点接触的瞬间，整个虚空陷阱……凝固了。
不，不是凝固。
是……瓦解。
像镜子被打碎，像肥皂泡被戳破，像海市蜃楼在阳光下消散。
束缚猎隼的强大引力场，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四个疯狂攻击的能量球体，像被掐断了能源供应一样，瞬间黯淡、缩小、最终化为四团无害的光尘消散。
周围扭曲的空间结构，开始迅速平复、舒展、恢复原状。
陷阱……解除了。
猎隼因为突然失去引力束缚，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向前冲了一段距离，然后周沐风才反应过来，赶紧调整推进器输出，让舰体逐渐稳定下来。
舱内一片寂静。
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和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几秒，通讯频道里才传来唐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猎隼……你们……成功了？”
周沐风靠在椅背上，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夏晚星和温竹清。
夏晚星脸色苍白，但眼睛里有劫后余生的光彩。温竹清已经几乎虚脱，靠在座位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嘴角带着一丝微弱的笑容。
“成功了。”周沐风回答，声音沙哑得厉害，“陷阱解除。我们……还活着。”
指挥中心那边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但周沐风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目光投向观测穹顶外。
陷阱虽然解除了，但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深入坟场核心区域了。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战舰残骸，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密集。而那些残骸中，有多少还隐藏着类似的陷阱？有多少还在沉默中等待着被触发？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的返航之路……可能比来的时候，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