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强，岩层裂缝中涌出的暗红光芒像是从深渊睁开的眼睛。我盯着那道裂口，手按在剑柄上，体内灵力还未完全平复，手腕上的“火”字印记仍有些发烫。
叠风站在我身侧，剑已出鞘半寸。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地面，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火灵兽的气息。”
我也察觉到了。这股力量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妖兽，更像是大地本身在苏醒。但眼下没有时间深究。火元素刚刚融合，风元素的线索还等着我去寻。若再拖下去，等那首领带伤归来，局面只会更难收拾。
我收回视线，抬手将仙缘镜从袖中取出。镜面有裂纹，映出的画面微微扭曲，但它还在运转。我闭了闭眼，指尖轻抚镜心，一缕灵力缓缓注入。镜子微微震颤，随即泛起一层淡青色光晕。
“它还能用。”我说。
叠风看了我一眼，没有多问。他知道每一次催动仙缘镜都会耗损我的神识，尤其是在它受损之后。可现在顾不得这些。
我集中精神，让镜面朝向远方海域。镜光微闪，一道细长的轨迹在空中浮现，指向东南方的一片孤岛。那里风暴盘旋，气流紊乱，像是一根直插天际的风柱，远远望去便知非同寻常。
“风元素在那里。”我把镜子收好，“我们得尽快过去。”
叠风点头，收剑入鞘。我们不再停留，转身离开火山区域。身后，裂缝仍在扩大，热流不断喷涌，但我没有回头。一步慢，步步慢。四象失衡之势已现，我不能再被牵制于此。
海流渐冷，越往东行，风势越强。未到岛屿百里之内，空中已有狂风呼啸，卷起千层浪。寻常修士御剑飞行早已无法稳住身形，稍有不慎就会被乱流撕碎。
我取出仙缘镜，贴在胸前。镜面再次亮起，这一次不是为了探路，而是借其感应风脉走向。我闭眼感受着镜中的波动，发现风势每隔九息会短暂减弱一次，如同呼吸一般规律。
“跟紧我。”我对叠风说，“等风弱的时候再前进。”
他应了一声，落在后方半步。我率先动身，在风势最猛烈时停住，待第九息到来，立刻穿行而出。叠风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风暴间隙中穿梭前行。
越是靠近岛屿，风压越重。衣袍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开。脚下的海水也被卷成漩涡，不断向上冲刷。我咬牙撑住，靠仙缘镜指引避开主风道，终于踏上了岛屿边缘。
地面由灰白岩石构成，表面布满锐利棱角，显然是常年被风蚀所伤。每走一步都需小心落脚，否则极易割破鞋底。空气中不时爆发出尖锐声响，那是无形风刃在空间中炸裂，震得耳膜生痛。
“这地方不能久留。”叠风低声说。
我知道。风元素就在这岛上，而且离得不远。我再次取出仙缘镜，让它贴近地面缓缓移动。镜面浮现出淡青色光纹，勾勒出地下风脉的网络——整座岛就像一个巨大的阵法，所有气流最终汇聚于中央高台。
“祭坛在中间。”我说，“走这边。”
我们沿着安全路径前行，尽量避开那些风声最密集的区域。途中我忽然察觉，每当靠近某块特定岩石，仙缘镜就会微微颤动，仿佛与什么产生了共鸣。我停下脚步，伸手轻触石壁。
一丝细微的风吟传入耳中，像是低语，又像是叹息。
我怔了一下。这不是普通的风声。这座岛……有自己的意识。
“怎么了？”叠风察觉我的动作。
“这岛是活的。”我低声回答，“风元素没有守护兽，它自己就是守护者。”
他皱眉，却没有反驳。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哪怕面对一座有灵的山川也必须闯一闯。
继续前行，风暴愈发密集。前方视野逐渐开阔，一片荒原尽头，一座古朴石坛矗立于风暴漩涡中央。四面刻着上古风符，环绕着一层透明结界。那结界由高速旋转的风刃构成，密不透风，任何物体触碰即会被撕碎。
我曾用剑气试探过类似的屏障，结果瞬间化为虚无。这一次，我没有贸然出手。
“结界太强。”叠风站在不远处观察，“硬闯不行。”
我点头，盘膝坐下。仙缘镜放于膝上，双手覆于其外，全力催动灵力。镜面开始浮现复杂纹路，显示出结界的运转规律。这不是死物，而是一套依照古老咒印循环启动的机制。每一圈转动都有节点，而在每三十六息之间，会出现一次极短暂的能量回流间隙。
“有破绽。”我说，“每次三十六息，结界核心会有半息停滞。”
叠风走近了些：“多久能掌握规律？”
“需要再看两轮。”我盯着镜面，不敢分神。
他不再说话，转身站到我身后，面向四周警戒。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始终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第一轮过去，风势如常。第二轮开始，我屏住呼吸，手指紧扣镜缘。当第三十六息到来时，结界中心果然出现一丝迟滞，原本连绵不断的风刃出现了不到眨眼的断裂。
就是这个时机。
“看到了。”我低声说。
叠风点头：“等你能破的时候告诉我。”
我还不能。仙缘镜虽能捕捉规律，但我的身体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刚才取得火元素时耗损不小，强行突破结界，很可能失败。
“先记下节奏。”我说，“我们守在这里，等下一次机会。”
他应下，依旧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风还在刮，吹得人睁不开眼。我低头看着镜面，一遍遍回放那半息的停顿，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第三轮来了。我闭眼数息，三十五、三十六——
风刃停滞。
我睁开眼，镜中画面同步定格。没错，规律一致。
“三次都是同样的节奏。”我对叠风说，“如果不出意外，下次也会一样。”
他看着祭坛方向：“那就等下一次。”
我没有动。体内的灵力正在缓慢恢复，手腕上的印记也不再发热。仙缘镜虽然受损，但还能支撑一次全力破解。只要找准时机，就有希望打开缺口。
叠风忽然开口：“你打算怎么进？”
“你掩护我。”我说，“等结界停滞那一瞬，我会用仙缘镜打出一道破风符，撑开一条通道。你不必动手，只需防着周围有变。”
他看了我一会儿，点头：“好。”
我们不再多言。接下来只剩等待。风还在呼啸，祭坛静静立着，像一座沉睡的坟墓。可我知道，它随时会醒来。
第四轮开始了。
我盯着镜面，心里默数。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三十五。
叠风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三十六。
风刃停滞。
我猛地抬手，将全部灵力灌入仙缘镜。镜子腾空而起，镜面射出一道青光，直击结界核心。破风符成形，瞬间在屏障上撕开一条细缝。
“走！”我低喝。
叠风一步跨出，挡在我前方。他没有冲进去，而是转身扫视四周。就在那条缝隙即将闭合的刹那——
远处海面，一道赤红身影跃出水面，踏着浪尖疾驰而来。
是火灵兽首领。
它浑身缠绕黑烟，左眼已瞎，右爪染血，却仍以惊人速度逼近海岛。身后，数道火影紧随其后，显然不是孤身前来。
叠风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握紧仙缘镜，喘息未平。
缝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