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宰相夫人,虽不是外命妇,楚南溪也算站在队伍前列。
官家放鱼时,谢晏得了允许,捧着个鱼桶走过去。
官家和皇后、贵妃都稀奇得不得了,观赏了好一阵,才舍得将那两尾金线赤鳞鲤放入湖中。
金线赤鳞鲤再少见,官家与后妃也都吃过,为何还能让他们稀罕?只因那两尾鲤鱼都怀了孕,鱼肚子鼓鼓的全是鱼籽,关键还是两条。
皇后与贵妃都很满意。
看着鱼儿游走,中官不知在旁说了什么,惹得官家哈哈大笑,龙心大悦。
远远看着挺直腰背、镇定自若退下去的谢晏,楚南溪暗忖:怪得说他是奸相,拿捏圣心还真有一套。
史上建兴帝直到七老八十还在努力宠幸新人,却再没生出过孩子,只希望,别把原因怪在这两尾鱼身上才好。
官家放完了鱼,中官们开始把鱼桶提到亲水台两侧,让王公大臣与夫人们放生。
而左右两边的小花船上,由怀宁长公主和乐昌郡君各带一队,依次到花船上放飞水鸟。
让贵女们放飞的水鸟都是养禽局的中官们豢养的,大多数是自己繁殖,相对性情都比较温顺。
一时间,亲水台两侧水鸟齐飞,碧水白羽煞是壮观。
官家爽朗吟道:“九重春色锁湖堤,柳浪闻莺紫骝啼。万鳞破浪天泼绿,一点沙鸥入望迷。”
“官家好诗!好诗啊!”
魏荃带头鼓起掌来,亲水台上一片祥和。
忽然一阵“扑棱棱”乱响,大家循声看去,只听靠大臣一侧的花船上传来惊叫声,贵女手上的大雁好像激起了野性,还没撒手便开始使劲挣扎,吓得贵女惊慌失措,小船也左右晃动起来。
随着大雁一蹬腿展翅远去,本就摇晃的花船翻了过去。
“快!快救人!”
“那好像是魏尚书女儿。”
“对,是魏小姐!魏尚书,你看......”
话未说完,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亲水台发出“咔咔声”,有人叫道:“云水台要塌了!快保护官家上岸!”
“哗!”
随着台柱子断裂,王公大臣们脚下一斜,这半边台子开始往水里倾。
“台子塌啦!快跑啊!”
此时哪有人还记得翻船落水的魏向晚,只一个劲的推推搡搡往岸上挤。等到大家都上了岸,惊魂未定的往湖里看,这才发现亲水台只是一根柱子断了,一角发生倾斜,并未坍塌。
而水里却又多了一个人。
“是信王!”
信王也落水了,而且,他正在向魏向晚游去。楚南溪有些兴奋,眼角余光看见有“水鬼”正要过去救他们,她灵机一动,将旁边正伸长脖子张望的张四小姐撞了下去,大声道:
“张四小姐落水啦!快来救救她!”
两个离她近的水军听到叫声,果然朝这边游了过来。
那边已有几个水军游了过去,但赵翀已经先他们一步抓住了魏向晚。水军们护着两人游向岸边。
佛祖显灵,竟然是这么个结局!
岸边的贵女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是谁把张四小姐推下水,楚南溪已经去找宫女要干净衣裳,准备迎接魏向晚上岸。
深藏功与名。
“混账!”
行帐内官家大发雷霆。修内司、养禽局和水军司的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张彦乘机闪了姐姐张贵妃一眼,只见姐姐也一脸怒色,他更是无所适从,只得解释道:“是有根木桩断了......打桩前都一根根精挑细选的,不知怎地......漏了这一根。应该是官人们站得太集中才......”
“你怎么不说是官家吟的诗,字字铿锵砸断的?”沈不虞站在官家身侧幸灾乐祸。
他只看到上亲水台时,谢晏与信王说了两句,后面就船翻柱子断。
这事怎么看怎么巧,要不是他知道,谢晏也是刚知官家要给信王定亲,他还真会怀疑,是不是他为了讨夫人欢心干的。
“你们养禽局挑的是什么鸟?”
魏荃也有些气急败坏,好好的女儿,嫁到吕家他可以得到吕中丞支持,嫁给新科状元,他能培养一个得力助手。
现在被信王贴身抱过了,自己与被官家打压的信王绑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前途?
“挑的都是我们自己养的鸟,以前从没出过这种状况,那只大雁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毕竟是长羽毛的畜生,我们也道不明。”
养禽局的中官也一脸委屈。
水军司倒是没挨骂,亲水台要倒塌,他们先护着官家、官员那是应该的,水军们也最快时间赶过去了,他们总不能拉着信王的手,不让他救魏小姐吧?
好在两人都平安上岸,万事大吉。
司天监夏官正满头大汗走进来。
司天监按季节分春官正、夏官正、秋官正和冬官正。
这才刚轮到夏官正上值,他便遇上了这难解的卦。
说是天谴吧,那岂不是说官家求子不成是遭天谴?这段时间,民间都在流传官家得位不正,承认祈福放生有劫难,传言更要甚嚣尘上,那官家还要他们司天监作甚?
说是人祸吧,修内司提举张彦首当其冲,张贵妃肯定饶不过他们。
可怜的夏官正将蓍草占卜结果交给司天监正何知远,皇后、贵妃全都紧张的盯着那张纸。
她们才刚放生怀孕金线赤鳞鲤,满心期望,千别出了什么祸事。
何知远的脸早皱成了苦瓜。
占卜结果重要吗?
重要的是要让官家有台阶下。
谢晏提示他道:“官家祈福早有吉兆,否则我娘子也不会在官家到念恩港时,便看到两条怀孕的金线赤鳞鲤在水中恭候。
魏小姐与信王落水却毫发无伤,这事说不定落在别处,未必是坏事,更与官家祈福是两码事。”
何知远眼睛一亮!
还得是宰相肚里有江海,这样“两说论”一下子把路走宽了。
官家是官家,信王是信王。官家的福气、信王的劫难、修内司的无妄之灾,顺便把谢相的“吉兆”捧上天,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何知远将那份蓍草占卜结果还给夏官正,从怀里掏出他的宝贝星盘,当着官家的面掐指算啊算,终于面露笑容,向官家道:
“今日确实有此劫数,那两条赤鳞鲤就是来为官家挡劫度厄的,官家与娘娘洪福齐天。献鱼的谢相与夫人乃大功一件。
此劫应在信王殿下与魏小姐身上,两人本就有此水厄,与修内司、养禽局都无关。
好在官家在场,是龙气救了二人,否则结局难料。”
啊?原来如此!
官家与张贵妃同时松了口气。
官家脸上恢复了笑容,正巧看到换好了衣衫的信王进帐,便扬声问到:
“信王是朕唯一的亲兄弟,他命有此劫,如何能解?”
“这......”司天监正眼珠子一转,拱手道,“信王与魏小姐共度水厄,唯有喜结连理才能度此劫难。”
“皇兄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