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村笼罩在午后暖阳与酸辣粉余香交织的慵懒里,林彩霞在奇石暖洋的包裹下沉沉睡去,嘴角还噙着满足的弧度。而千里之外,一片终年被灰黑色瘴气笼罩、人迹罕至的险恶群山深处,却涌动着截然不同的、令人骨髓都发寒的森然气息。
这里是黑煞老魔经营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隐秘巢穴——阴煞窟。洞口被天然形成的嶙峋怪石和盘根错节的漆黑藤蔓遮掩,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佝偻进入的缝隙。洞内并非想象中的狭窄潮湿,反而异常宽阔深邃,只是光线极度昏暗。洞壁上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暗沉发紫、仿佛凝固污血般的奇异物质,上面布满天然形成的扭曲纹路,如同无数痛苦挣扎的鬼脸。这些“血岩”缝隙里,不断渗出丝丝缕缕带着浓郁腥甜和腐烂气息的暗红色雾气,正是外面瘴气的源头。
洞窟深处,一个巨大的、由惨白兽骨和漆黑不知名金属搭建的祭坛,占据了中心位置。祭坛表面刻满了繁复扭曲、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符文沟壑里沉淀着厚厚的、已经凝固发黑的污血。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碎裂的骨头、干瘪的皮毛和早已失去光泽的破碎法器残片,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怨煞和血腥味,粘稠得几乎让人窒息。
此刻,祭坛之上,盘膝坐着一个枯槁的身影。
正是黑煞老魔!
他比上次在吴家村后山偷袭时,看起来更加可怖。原本就干瘪的身躯,此刻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水分,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灰败颜色,如同千年古墓里爬出的僵尸。他的头发几乎掉光了,只剩下几缕枯槁的灰白黏在光秃的头皮上。身上那件标志性的宽大黑袍,此刻也显得空空荡荡,仿佛套在一具骨架之上。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不再是单纯的阴森邪异,而是混合了一种极致的暴虐、凶戾和毁灭一切的疯狂!那气息如同粘稠的、带着腐蚀性的黑红色血雾,从他干瘪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蒸腾出来,翻滚着、扭曲着,在他身周形成一圈不断蠕动的、如有实质的魔气力场。力场边缘的空气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仿佛被强酸腐蚀。洞壁上那些“血岩”渗出的红雾,一接触到这圈魔气力场,便如同臣民遇见君王,被瞬间吞噬、同化,使其颜色更加深邃,气息更加凶戾!
他紧闭着双眼,眼皮深陷,如同两个干涸的黑洞。整张脸只剩下皮包骨,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发乌,紧紧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一股压抑到极点、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怨毒和恨意,即使隔着厚重的魔气,也清晰地传递出来。
祭坛下方,枯木道人和玄阴老怪如同两尊石雕,深深地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刺骨、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身上的气息也透着一股虚弱,上次吴家村偷袭被奇石屏障震飞,又被梅运来剑气余波扫中,伤势并未痊愈。此刻面对祭坛上那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师尊,两人只觉得灵魂都在恐惧地颤抖。那凶戾的魔气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神,让他们遍体生寒。
“嗬…嗬嗬……”
一阵如同破旧风箱拉动般的、极其干涩沙哑的喘息声,突兀地在死寂的洞窟中响起。
黑煞老魔的胸膛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这微小的动作,却如同在粘稠的血池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嗡——!
他身周那圈翻滚的黑红魔气力场骤然向内收缩,如同巨兽吸气,将洞窟内浓郁的血腥怨煞之气疯狂抽吸过来!紧接着,又以更猛烈、更狂暴的姿态轰然炸开!
轰隆!
一股肉眼可见的、夹杂着暗红血丝和漆黑煞气的冲击波,如同咆哮的孽龙,以祭坛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去!
噗!噗!
枯木和玄阴如遭重锤轰击,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掀飞,撞在十几米外的洞壁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鲜血狂喷而出,本就萎靡的气息瞬间又跌落一截。洞壁那些“血岩”也被震得簌簌落下暗红色的粉末。
冲击波扫过之处,地面散落的碎骨、皮毛瞬间化为齑粉!连祭坛本身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那些刻满符文的惨白兽骨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呼——!
黑煞老魔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团燃烧的、纯粹的、充满无尽暴戾与毁灭欲望的猩红血焰!血焰跳跃着,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在挣扎,倒映着尸山血海!仅仅是被这目光扫过,枯木和玄阴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点燃、被撕碎!他们死死地低下头,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连嘴角的血都不敢擦。
“梅…运…来!”
三个字,如同从九幽炼狱最深处,被无数恶鬼用最怨毒的利齿研磨出来,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在洞窟冰冷的空气里。声音嘶哑干裂,却蕴含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力量,震得整个阴煞窟都在嗡嗡作响。
随着这声饱含怨毒的嘶吼,黑煞老魔身上那股凶戾到极致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不再剧烈波动,却更加凝练、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那是一种不惜燃烧本源、透支生命换来的力量,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和不计代价的决绝!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从祭坛上站了起来。干瘪的身躯在宽大的黑袍下显得异常诡异,但那汹涌澎湃、几乎要撑破这方空间的凶戾魔威,却让整个阴煞窟都匍匐在他脚下。
猩红的血焰之瞳扫过下方重伤呕血、抖如糠筛的两个徒弟,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对蝼蚁般存在的嫌恶。
“两个…废物!”嘶哑的声音如同刮骨钢刀,“连个身怀六甲的女人…都拿不下!”
枯木和玄阴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更低,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黑煞老魔缓缓抬起一只枯爪般的手,那手皮肤灰败,指甲漆黑尖锐如同鹰钩。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只手,感受着体内那股汹涌澎湃、远超受伤之前、却带着撕裂般剧痛和灼烧感的恐怖力量,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狰狞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森白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不过…也好…”他喃喃自语,猩红的血瞳望向洞窟深处,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山岩,看到了吴家村的方向,看到了那栋别墅,看到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和那个身怀异宝的女人。
“待本座…神功大成…”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粘稠的恶意,“必让尔等…血债…血偿!夺其宝!炼其魂!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几个字,化作一声尖锐刺耳、饱含无尽怨毒与杀机的厉啸,在阴煞窟内久久回荡,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
枯木和玄阴趴在地上,听着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厉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们知道,师尊这次出关,已非昔日可比。那凶戾的气息,那疯狂的眼神,预示着一场针对梅运来、针对吴家村的、更加血腥恐怖的腥风血雨,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