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下的抉择
“血手”口供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阴云般笼罩着“松涛苑”。每个人都清楚,暂时的平静只是风暴前诡异的间歇,下一次袭击的强度和速度,都将远超以往。
陈亮的状况在福伯和林月如的全力救治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改善着。第七日之后,他偶尔会有些微的意识反应,比如眼珠在眼皮下轻微转动,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但距离真正的苏醒,似乎还有一段漫长的路。更重要的是,林月如和福伯都清楚,他体内经脉和丹田的损伤,单靠现有的医术和药物,进展微乎其微,那几乎是不可逆的武道根基之伤。
而“神农玉”,这个突然成为风暴核心的传说之物,其线索虚无缥缈,却承载着幽冥殿会长的续命希望,也隐含着陈亮恢复乃至未来对抗强敌的一线可能。
在这沉重的压力和紧迫的时间面前,林月如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辞行与托付
第十日清晨,天色微明。
林月如独自来到了陈亮所在的静室。苏微刚刚被福伯和阿忠好说歹说劝去隔壁房间短暂休息,此刻守在陈亮床边的,只有一位安静的女护卫。
林月如对女护卫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悄然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室内只剩下她和依旧沉睡不醒的陈亮。
她走到床边,看着陈亮苍白消瘦却依旧英挺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心疼,有愧疚,更有一种决绝。
她静立了许久,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心里。然后,她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了几样东西,轻轻放在了陈亮枕边。
首先是一个厚厚的、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笔记本,封皮已经有些磨损,上面是娟秀而有力的字迹——“素衣医典·补遗”。这是她母亲林素衣毕生医术心得的精要,尤其包含了许多关于续接经脉、温养丹田、固本培元的独到秘法和药方,有些甚至从未外传。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治好陈亮,但这部医典,或许能为福伯和后续可能找到的其他医者提供方向。
接着是一个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金属扁盒,入手冰凉沉重。她打开盒盖,里面是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材质特殊的纸张,上面用极其细密的密码和暗语记录着一些信息。她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陈亮诉说:“这是我母亲当年……潜伏在幽冥殿外围时,暗中收集和破译的一些关于总会架构、几位已知‘长老’的模糊特征、以及他们某些行动习惯的零散情报。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他们也可能有所改变,但……希望能有些帮助。”
最后,她取出一枚看似普通、却触手温润的青色玉佩,上面雕刻着简约的云纹。她将玉佩轻轻放在医典之上。
“这是母亲留给我,说是师门……或者说,我们这一脉的信物。带着它,或许在某些特定的地方、遇到特定的人,能得到一点微末的帮助。”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地方和人是否还存在。”
做完这一切,林月如再次深深地看了陈亮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动静——似乎是手指摩擦床单的声音。
林月如猛地回头!
只见陈亮依旧紧闭双眼,但那只放在身侧、没有受伤的右手,食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弯曲了一下。
林月如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冲回床边,紧张地握住陈亮的手,仔细感受。然而,那点微动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或者是他沉睡中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但林月如知道,那不是幻觉。他的意识,或许比她想象的恢复得更快一些,只是还无法真正“醒来”。
她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体温,沉默了许久。
终于,她松开了手,站起身,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如同冰雪般的坚定。
“陈亮……”她轻声呼唤,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知道你能听见,至少……能感觉到。”
“我必须走了。”
“神农玉……幽冥殿如此疯狂地寻找它,不仅仅是为了那个会长续命。我母亲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曾暗示,神农玉可能关系到某个更大的秘密,甚至可能……与破解幽冥殿某种根本性的邪恶功法有关。它可能是你恢复的关键,也可能是未来我们对抗他们的唯一希望。”
“我不能留在这里,只是等待。我要去追查它的下落。母亲当年似乎也追查过,留下了一些极其隐晦的线索,指向了几个地方。我要顺着那些线索去找。”
她俯下身,在陈亮耳边,用更轻、却更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身体很难,醒来后面对现实……可能更难。但你不是一个人。”
“苏微在等你,福伯、阿忠、阿全,所有人都在为你拼命。你还有你的医术,你的智慧,你师父和父母留下的期望。”
“别放弃。”
“我会在追查神农玉的路上,也留意寻找能治疗你伤势的奇物或高人。”
“好好养伤,好好恢复。苏家和这里,需要你。”
她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陈亮平静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随即被她迅速眨去。
“我们……顶峰再会。”
说完,她不再停留,决然地转身,推开静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苏微、福伯、阿忠、阿全似乎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林月如的决定。
“月如……”苏微上前一步,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这几日的并肩作战和生死与共,早已让她们情同姐妹。
林月如握住苏微的手,用力紧了紧:“嫂子,这里……还有兄长,就拜托你了。我会小心,也会定期通过安全渠道传递消息。”
福伯沉声道:“林姑娘,此行凶险异常,务必保重。少爷这边,老朽拼了性命也会护他周全。”
阿全递上一个特制的微型通讯器和几张伪造得极其完美的身份证件:“月如姐,这是最新加密的短波通讯器,有效距离和抗干扰能力比之前强很多。证件也都准备好了,身份背景干净。一路小心!”
阿忠没说什么,只是对着林月如,郑重地抱了抱拳。
林月如接过东西,对众人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静室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人。
然后,她背起一个简单的行囊,不再回头,独自一人,穿过“松涛苑”清晨薄雾笼罩的庭院,走向外面未知的、危机四伏的世界。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和树木掩映之中。
苏微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心中充满了感激、担忧,还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她知道,林月如的离去,是为了寻找那一线可能照亮未来黑暗的曙光。而她自己要做的,就是守住眼前这微弱的火种,等待他苏醒,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静室内,仪器规律地鸣响。
枕边,医典、情报、玉佩,静静地陪伴着沉睡的人。
而在陈亮那深邃的、尚未完全苏醒的意识深处,某个角落,似乎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听到了那句“顶峰再会”。
潜龙的羽翼旁,一只青鸟已率先离巢,飞向迷雾重重的远方,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希望之玉。
而折翼的潜龙,仍需在黑暗中,积聚力量,等待破茧重生的那一刻。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但约定已立,各自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