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劈落的刹那，林惊鸿猛地旋身，断水剑贴着对方的手腕划过，带起一串血珠。黑衣人闷哼一声，长刀脱手坠入火海，他踉跄后退时，被身后的同伴撞进燃烧的马车，惨叫声很快被火焰吞噬。
“往江边退！”林惊鸿拽着吕素素往滩涂边缘冲，龙佩的红光在他怀里剧烈跳动，像颗滚烫的心脏。江面上的龙影越来越清晰，鳞甲的纹路在火光中层层铺开，竟与归墟石柱上的阵图隐隐相合。
假林惊鸿显然没料到他剑法如此凌厉，愣了一瞬才嘶吼着追赶：“别让他们靠近龙骨！抓住吕素素者，赏千金！”
十几个黑衣人立刻改变阵型，像铁桶般围住江边，手里的弩箭在雨雾中闪着冷光。林惊鸿将吕素素护在身后，断水剑斜指地面，剑尖的血珠滴落在泥泞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你的眼睛……”他突然注意到吕素素的瞳孔正在银白与漆黑间剧烈交替，像被两股力量撕扯。
“我记起来了……”吕素素的声音带着重影，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归墟的石柱阵……是用龙骨的指骨做的……”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炸开丈高的水柱，一截巨大的骨骼破水而出，形似龙爪，表面覆盖着层青黑色的苔藓，却依旧能看出玉质的温润。龙佩的红光瞬间与骨骼产生共鸣，在半空交织成一道赤色的光桥。
“是真的！”假林惊鸿的声音带着癫狂，“主公果然没骗我！龙骨真的在这里！”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尖锐的哨声刺破雨幕，远处的江面立刻传来船桨划水的急促声响——显然还有后援。
林惊鸿的心沉了下去。他瞥向吕素素，见她正盯着那截龙爪骨出神，银白的瞳孔里映出骨骼的纹路，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像是在默念某种咒语。龙佩的红光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在滩涂上画出半个残缺的阵图。
“素素！醒醒！”林惊鸿晃了晃她的肩膀，断水剑同时格开一支射来的弩箭。箭簇擦着剑刃飞过，钉在旁边的礁石上，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吕素素猛地回过神，银白的瞳孔褪去些，露出眼底的惊惶：“它在呼唤我……像归墟的井水一样……”她攥紧林惊鸿的手腕，指节泛白，“不能让他们得到龙骨，否则……会有大灾难。”
“什么灾难？”林惊鸿一边格挡扑面而来的刀光，一边追问。
“我不知道……”吕素素的声音发颤，“记忆是碎的，像被摔破的镜子……只记得有火，有很多人在哭，还有……舅舅的脸。”
吴景？林惊鸿想起陈琳的话，这位孙策亲卫、吕素素的舅父，此刻或许就在附近。他突然意识到，假林惊鸿和陈琳的目标或许根本不是龙骨，而是能与龙骨共鸣的吕素素——她才是打开龙骨秘密的真正钥匙。
“抓住他们！”假林惊鸿已经冲到近前，手里的假龙佩红光暴涨，竟也能引动江底的龙骨。又一截骨骼破水而出，形似龙脊，在浪涛中上下起伏，与先前的龙爪骨遥遥相对，形成个巨大的钳形。
林惊鸿拉着吕素素往龙爪骨的方向冲。他算准了假林惊鸿不敢伤及龙骨，果然，对方的追兵在靠近骨骼时明显迟疑，弩箭也刻意避开了那片红光笼罩的区域。
“抱紧我！”林惊鸿俯身将吕素素打横抱起，借着龙佩红光的掩护，纵身跃上露出水面的龙爪骨。骨骼表面湿滑冰冷，布满青苔的缝隙里还嵌着些贝壳，显然在江底沉睡了许多年。
“他们不敢上来。”林惊鸿将她放下，断水剑护在身侧，“龙骨有灵，假货靠近会被反噬。”
果然，假林惊鸿追到骨骼边缘就停住了脚步，假龙佩的红光在靠近真龙骨时变得黯淡，甚至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脸色铁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站在龙爪骨上，对身后的黑衣人嘶吼：“放箭！把他们射下来！”
弩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红光时纷纷折断，坠落在江水中。林惊鸿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龙佩，合缝处的红光渐渐凝成一道细线，顺着骨骼的纹路往深处蔓延，仿佛在唤醒沉睡的巨龙。
吕素素突然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龙爪骨的缝隙。银白的瞳孔再次浮现，她的声音变得异常空灵：“这里有字……是外公的笔迹。”
林惊鸿凑过去细看，果然在青苔覆盖的凹痕里看到几个模糊的刻字，笔画苍劲，带着股杀伐之气——正是孙坚的笔迹，当年他在洛阳城见过孙坚手书的兵符，与此如出一辙。
“写的什么？”
“‘锁’……‘蜀’……‘劫’……”吕素素一字一顿地念着，指尖划过最后一个字时，龙爪骨突然剧烈震颤，江面上的龙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浪涛瞬间涨高丈许，将岸边的黑衣人卷走大半。
假林惊鸿猝不及防，被浪头掀翻在地，手里的假龙佩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竟直直坠向吕素素的脚边。
“小心！”林惊鸿下意识地将她往身后拉，却见假龙佩在触及龙爪骨的瞬间突然炸裂，碎片中飞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被风吹到吕素素面前。
纸条上是用朱砂画的符咒，与博望坡古刹佛像里的符咒一模一样。吕素素看到符咒的刹那，突然抱着头蹲下身，发出痛苦的呻吟：“头好痛……好多血……佛像在哭……”
她的记忆被触发了！林惊鸿心头一紧，蹲下身扶住她，却见她银白的瞳孔里闪过无数碎片化的画面——燃烧的古刹、流血的佛像、老道临死前的眼神、还有个模糊的黑衣人影，正用匕首刺向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
“是我娘……”吕素素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在抢……抢龙骨的钥匙……”
林惊鸿这才明白，博望坡古刹的血案根本不是为了八阵图，而是为了龙骨！老道是孙坚留下看守龙骨秘密的人，吕素素的母亲带着婴儿和钥匙投奔他，却被追兵灭口，只有襁褓中的吕素素被旧部救走，送到洛阳的吕家抚养。
“假林惊鸿是谁？”林惊鸿追问，他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却需要确认。
吕素素的瞳孔突然聚焦，死死盯着滩涂上那个挣扎着爬起来的身影：“是……是我舅父的副将……周仓！他当年背叛了我舅舅，投靠了曹操！”
周仓？林惊鸿想起陈琳提到的“秘阁”，此人果然是曹操的爪牙。他看着周仓捡起地上的弩箭，正恶狠狠地瞄准他们，突然注意到对方脖颈处露出的刺青——是个“曹”字，被一道刀疤从中劈开，显然是受过黥刑的降兵。
“他不是要龙骨，是要杀你。”林惊鸿瞬间想通了关键，“吴景还活着，周仓怕你认亲后揭露他的背叛，所以要灭口！”
吕素素浑身一颤，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舅舅……在白帝城……守着龙骨的主体……周仓当年就是从他手里抢走了半块假龙佩……”
龙爪骨再次震颤，江面上的龙影猛地俯冲下来，巨大的头颅在两人面前破水而出，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惊鸿这才看清，所谓的“龙骨”并非完整的骨骼，而是由无数块散落的骨骼拼接而成，此刻正在龙佩的引动下自行组合。
“它要出海了！”林惊鸿扶住险些站立不稳的吕素素，龙爪骨正在缓缓上浮，带着他们往江心移动。岸边的周仓和残余的黑衣人越来越小，像被潮水抛弃的石子。
龙骨组合的速度越来越快，龙身、龙尾相继从江底升起，月光终于穿透雨雾，照在初具雏形的龙形骨骼上，泛着玉石特有的温润光泽。林惊鸿注意到，龙脊的位置缺了一块，形状正好与归墟的石柱吻合——原来归墟的阵眼就是用龙骨的一部分做的！
“归墟……是牢笼。”吕素素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银白的瞳孔里映出完整的龙影，“困住的不是执念，是龙骨溢出的戾气。我娘当年带我躲进归墟，就是为了避开周仓的追杀……”
她的话没说完，龙骨突然剧烈倾斜，林惊鸿连忙将她紧紧抱住。两人顺着龙脊滑向龙首的位置，那里嵌着块巨大的菱形玉石，正是传说中“定海珠”的真正形态，此刻正发出柔和的蓝光，与龙佩的红光交织在一起。
“是它在引导龙骨组合。”林惊鸿抚摸着冰凉的玉石，“定海珠才是龙骨的核心。”
吕素素将手按在定海珠上，蓝光瞬间涌入她的掌心，顺着血脉往心脏蔓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银白的瞳孔彻底占据了眼底，嘴里开始念诵晦涩的咒语，语调古老而苍凉，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呼唤。
龙骨组合的速度骤然加快，最后一块缺失的骨骼从江底升起，正好嵌在龙脊的缺口处。完整的龙骨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冲天而起，带着他们冲破云层，月光如流水般洒在龙身上，将骨骼镀上了一层银霜。
林惊鸿低头望去，江面像条黑色的绸带，岸边的火光小如星点。周仓和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艘翻倒的马车还在燃烧，像滩涂上的一抹残烛。
“我们要去哪？”林惊鸿的声音在高空被风吹得有些散，怀里的吕素素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念着咒语。
龙骨没有回应，只是朝着西南方向飞去，速度越来越快。林惊鸿紧紧抱着吕素素，断水剑别在腰间，龙佩的红光与定海珠的蓝光在他胸前交织成一个太极图案，形成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高空的寒风。
不知飞了多久，龙骨开始缓缓下降，穿过一层厚厚的云层，下方出现一片熟悉的山脉——是白帝城所在的瞿塘峡！两岸的悬崖如刀削斧劈，长江在峡谷中奔腾，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龙骨在永安宫的废墟上空停下。这座当年刘备托孤的宫殿早已破败，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只有殿前的石柱还顽强地矗立着，柱身上刻着的龙纹在月光下依稀可辨。
“舅舅……在这里。”吕素素突然睁开眼，银白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她指着宫殿深处的一口枯井，“龙骨的戾气太重，舅舅用自己的血封印了它……周仓要找的，其实是解除封印的方法。”
龙骨缓缓落在枯井旁，龙首低垂，定海珠的蓝光直射井底。林惊鸿抱着吕素素跳下来，脚刚落地，就听到井底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像是有人在里面。
“是吴景！”吕素素的声音带着激动，她挣脱林惊鸿的怀抱，扑到井边往下喊，“舅舅！我是素素！吕素素！”
井底的咳嗽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你……你说什么？素素？”
林惊鸿凑到井边往下看，井不深，借着定海珠的蓝光，能看到井底坐着个白发老者，身上的铠甲早已锈烂，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受了重伤。他的脖颈处也有个刺青，是个“孙”字，与周仓的刺青形成鲜明对比。
“真的是我，舅舅。”吕素素从鬓角拔下银簪，对着井底晃了晃，“您看，这是娘留给我的簪子，背面有‘吴’字！”
老者看到银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像……真像你娘……当年若不是我没用，也不会让你娘……”
“不关舅舅的事。”吕素素的声音哽咽，“是周仓背叛了您，他现在投靠了曹操，还想抢走龙骨！”
提到周仓，老者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右腿的伤拖累，重重摔回井底：“那个叛徒！我早就知道他靠不住！当年他偷走半块假龙佩，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
林惊鸿从龙脊上掰下块粗壮的骨骼，斜搭在井口做梯子：“前辈，先上来再说。”
吴景没有动，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何会和素素在一起？”
“他是林惊鸿，是我的……朋友。”吕素素替他回答，眼神有些闪躲，“是他保护我找到这里的。”
吴景这才抓住骨骼往上爬，林惊鸿伸手将他拉了上来。老者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盯着龙骨上的定海珠，眼神复杂：“没想到……真的能重见天日……”他转向林惊鸿，拱了拱手，“多谢林公子仗义相助，吴某没齿难忘。”
“前辈客气了。”林惊鸿扶起他，“周仓很快就会追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走不了了。”吴景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当年为了封印龙骨，我用了‘血祭’之术，腿早就废了。而且……龙骨现世的动静这么大，曹操和孙权的人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给吕素素，“这是你娘的日记，里面记着龙骨的秘密，还有……解除血祭的方法。”
吕素素颤抖着打开油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绢册，封面绣着朵蔷薇花，与她药囊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她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记录着当年如何带着婴儿的她躲避追杀，如何在归墟与吴景失散，如何托付旧部将她送到洛阳……
“归墟的老妪……”吕素素突然抬起头，银白的瞳孔里闪过震惊，“日记里说，是舅舅您安排在归墟的人，代号‘舟子’，负责守护归墟的入口……我们在江滩看到的老妪，就是她！”
林惊鸿的心猛地一沉。老妪在江滩被冷箭射死，那支箭是谁射的？是周仓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吴景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舟子死了？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归墟与龙骨的联系。”他看向龙骨，“定海珠一旦完全苏醒，会引来‘守龙人’，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守龙人？”林惊鸿追问。
“是上古传下来的族群，世代守护龙骨，认为它是不祥之物，见者必杀。”吴景的声音带着恐惧，“当年孙坚得到龙骨，就是被守龙人追杀，才会中伏身亡。他们的记号是……”
他的话被一阵破空声打断。林惊鸿猛地将吕素素和吴景拉到断墙后，只见一支羽箭射中定海珠，发出“铛”的脆响，箭尾的羽毛散开，露出里面刻着的诡异符号——像条盘绕的蛇，正是吴景说的守龙人记号！
“他们来了！”吴景的声音带着绝望，“至少有上百人，都藏在周围的悬崖上！”
林惊鸿探出头，借着月光果然看到悬崖上布满了黑影，个个手持弓弩，箭尖都对准了龙骨上的定海珠。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像蛰伏的毒蛇。
“怎么办？”吕素素紧紧攥着母亲的日记，绢册的边角被她捏得发皱。
林惊鸿看向龙骨，突然有了主意：“龙骨能感应龙佩，或许也能被龙佩操控。我们可以用它……”
他的话没说完，悬崖上突然滚下无数火球，拖着长长的焰尾砸向永安宫废墟。龙骨上的定海珠立刻发出蓝光，形成层防护罩，火球撞在罩上，炸开漫天火星，却伤不到里面的人。
“他们在试探防护罩的强度。”吴景急道，“最多半个时辰，防护罩就会被攻破！”
林惊鸿看向吕素素，见她正盯着母亲日记上的某一页出神，银白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决绝：“日记里说，血祭之术可以转移……舅舅，您把封印转移到我身上吧，我是孙家血脉，能承受得住。”
“不行！”吴景想也不想就拒绝，“血祭会耗尽你的生命力，最多活不过三年！”
“总比让龙骨落入恶人之手好。”吕素素的语气异常坚定，她转向林惊鸿，眼神里带着种林惊鸿从未见过的温柔，“林大哥，答应我，若我活不成，就把龙骨送回归墟，让它永远沉睡。”
林惊鸿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他刚想反驳，就听到悬崖上传来整齐的呐喊，守龙人开始冲锋，密密麻麻的黑影顺着绳索滑下，像群下山的野兽。
定海珠的防护罩已经出现裂痕，蓝光越来越暗淡。吴景突然抓住吕素素的手，将自己的血滴在她的掌心：“傻孩子，哪有让晚辈牺牲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