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那团东西还在往上顶,像是要钻进我的脑子。
我跪在隧道口的石阶上,手指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灰土。林晚秋蹲在我旁边,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没说话。柯谨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半截粉笔,轻轻敲着手心。
“别用技能。”他忽然开口,“你现在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闭了闭眼,把“微表情透视”关了。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到林晚秋的脸闪过一层数据流,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我知道不是她的问题,是我吞下的日志还在和神经系统打架。
我咬了下舌尖,疼感让我清醒了一点。嘴里泛起血腥味,但至少眼前的景象稳定了。
“我们得出去。”我说。
隧道尽头是警校后山的小路,月光照在水泥台阶上,反着青白的光。我们三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很轻。可越靠近校门,空气就越不对劲。
校门口站着两个学生,站姿标准,双手贴裤缝,眼睛直视前方。他们手腕上的黑色电子表屏幕亮着,同一行字在闪:
**变量清除中……**
我停下脚步。这不是巧合。他们的表和我的一样,连裂痕的位置都一致。
“逻辑孢子控制了这里。”林晚秋低声说,手摸了摸背包里的笔记本,“所有人,都被编好了程序。”
柯谨没说话,只是把粉笔塞进衣兜,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旧怀表。表盖打开,里面的指针静止不动。
我们绕到主楼侧面,贴着墙根往前走。操场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群学生正列队晨练,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分毫不差。风吹树叶的声音也变了节奏,像是被谁调过节拍器。
“这叫完美社会。”柯谨终于开口,“没有冲突,没有意外,连呼吸频率都同步。逻辑孢子最喜欢这种地方——所有人都按最优解活着。”
“可人不是机器。”我说。
“所以它要清除变量。”林晚秋看着我,“比如你。”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校服袖口被划破了,露出左腕的电子表。屏幕裂了一道缝,但还在运行。突然,一阵刺痒从胸口传来。
我掀开衣服。
锁骨下方,那个暗红色的胎记正在融化,像蜡烛受热一样往下滴。皮肤没破,可我能感觉到它在消失。
“系统在反应。”我说,“它知道我拿到了日志。”
林晚秋猛地抬头:“那你现在是不是……更接近‘真实’了?”
我没回答。这时候想太多会疯。
我们从侧门进了教学楼,走廊空无一人。灯光明亮,地板干净得反光。我在三楼找了个教室,门锁没坏,推开门就进去。
林晚秋靠墙坐下,把笔记本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本绣着彼岸花的本子一直跟着她,记录过无数案件线索,也挡下过因果律匕首。
可就在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纸页突然自燃。
火苗是金色的,烧得极快,几秒内整本子化成灰。那些灰没落地,反而悬浮在空中,排成两行字:
**选择继续当神探,还是成为人?**
林晚秋愣住,手指还停在半空。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这不是提问,是系统给的选项。要么继续破解谜题,走到底;要么放弃能力,做个普通人。
可哪有这么简单。
柯谨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他慢慢打开怀表,轻轻一吹。表盘里飘出一缕细小的毛发,在灯光下泛着微黄的光。
我认得这个。
那是婴儿时期的胎发。
我的胎发。
可我已经有一缕藏在电子表夹层里了。这是第二缕。
两缕毛发在空中缓缓靠近,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引。它们并排悬停时,我启动“逻辑链强化”,瞬间分析出结果:
dNA完全一致。
但其中一缕的端粒极短,接近死亡状态;另一缕却新鲜如初生。
“两个陈默。”柯谨声音低沉,“只能活一个。”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看向林晚秋。她坐在那儿,脸色发白,但没躲开我的视线。
“你知道这事。”我说。
她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第一次破案开始。”她说,“系统选中的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双生变量。一个负责推理,一个负责承受代价。你们共享记忆,共享身份,但不能共存。”
我胸口闷得厉害。
难怪那些倒影都在杀我妈。不是幻觉,是预演。每一个“我”都是真实的可能,而系统只允许最后一个存活者留下。
“所以你现在是哪一个?”我问她。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锁骨位置——和我胎记相同的地方。那里皮肤光滑,可隐约透出蓝光,像有电流在皮下流动。
“我是容器。”她说,“另一个‘你’的备份仓。如果你死了,他会醒来。如果你赢了,我就得消失。”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所谓的第七探案组,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和她,不是搭档,是备胎与本体的关系。柯谨呢?他又是谁派来的?
“我不是任何人的工具。”我说。
我扯下电子表,用力砸在地上。塑料壳裂开,芯片裸露出来。那缕胎发还在里面,微微颤动。
“我不选神探,也不做牺牲品。我要自己定规则。”
林晚秋站起来,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总盯着人鼻尖的防御姿态,而是直直地看着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先离开这儿。”我说,“钟楼有问题。程砚不会无缘无故挂着‘克己复礼’的字。那里藏着启动协议的地方。”
柯谨合上怀表,转身往门口走。
“你们还有时间。”他说,“但在那之前,得决定信谁。”
他拉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一半身子。他没走出去,而是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在墙上画了个圆,中间缺了一段弧。
“地底有东西在等你。”他说完,转身走进档案室,门轻轻关上。
教室里只剩我和林晚秋。
胎记已经彻底消失了,胸口只剩一道淡红印子。电子表的残骸还在地上闪着红光,像是最后的警告。
“你还记得痛吗?”我忽然问她。
她一怔。
“你说什么?”
“在湖边,我让你写纸条的时候。”我说,“你撕的是哪一页?”
她低头看背包,里面只剩焦黑的纸角。她伸手去掏,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头,嘴角慢慢扬起,笑了一下。
可那笑容不对劲。
太快,太准,像是练习过很多遍。
她张嘴,声音还是她的,但语调变了:
“你以为问题是‘谁是真我’?”
她往前走了一步。
“问题是你怎么证明——你现在问的这个问题,不是系统早就设计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