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黎明,雾气像被染了墨汁,从老木棉树的裂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
顾沉舟抱着苏晚冲回基地时,正看见那棵千年古树的年轮在树皮表面疯狂旋转——木质的纹理像被倒放的胶片,一圈圈逆向收束,最终凝成一只漆黑的“眼”。
“眼”的瞳孔,是一枚中空树洞,洞里传来心跳——
咚、咚、咚。
与苏晚胸腔里微弱的搏动完美同步,却比她更先一步抵达每个人的耳膜。
陈墨的卫星链路在那一刻被强行切入,屏幕上跳出一行血色坐标:
【29.7°N,101.3°w——星辉裂谷,匣潮倒计时:71:59:59】
倒计时下方,是一枚从未见过的符号:倒置木棉果与心跳波形重叠,像某种正在孵化的封印。
地下空腔的果壳残骸被连夜封存,却在凌晨三点自行“愈合”——断裂的逆绒丝重新编织,凝成一枚巴掌大的黑匣,匣盖缝隙渗出淡绿光浆,与北极o-13科考站地下的“回声之匣”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黑匣表面浮现出一张“活”的脸:苏晚的五官,却带着林曼的冷笑,每隔四十七秒,便张开嘴,发出一次心跳声。
陆叔用图谱残页包裹黑匣,试图隔绝声波,却发现残页上的木棉纹被“逆写”——花瓣朝下,根须朝上,像被整个翻转的世界。
“这不是影种,”他声音发颤,“这是‘影渊之匣’的母体,所有零号影种的‘母匣’。”
陈墨的远程分析随即切入:“母匣正在‘同步’全球木棉根系——云南、东南亚、非洲、南美……所有监测点的地下纤维,都在逆向生长,指向同一个坐标——星辉裂谷。”
顾沉舟当机立断:“裂谷是终点,也是起点。我们必须带着母匣去那里,切断同步,否则七十二小时后,全球木棉将被‘逆影化’,从此世上只剩倒影,再无原生。”
倒计时第48小时,星辉裂谷。
极昼的光像被稀释的墨,天空与大地之间,悬浮着一条巨大的、倒置的木棉果轮廓——由无数逆绒丝编织而成,果壳内部,是正在“孵化”的影渊之潮。
母匣被放置在裂谷中央的石台上,匣盖自行开启,淡绿光浆化作一条光带,直冲天际,与悬浮的倒置果壳相连。
苏晚缓缓走向石台,她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一次心跳——咚、咚、咚——却不是她的,而是母匣里那张“活脸”的搏动。
顾沉舟试图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苏晚的身体,正在被“影渊化”:皮肤浮现出逆序的木棉纹,瞳孔分裂成两枚,一上一下,像倒置的花与根。
“原生之心,归位。”
她开口,声音是三重叠加:苏晚、林曼、外婆。
石台下方,裂谷岩壁突然裂开,露出一只巨大的、由黑色纤维编织的“眼”,瞳孔中空,像一扇门。
门内,传来潮水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每一次心跳,都有一只透明的手从“眼”中伸出,抓住悬浮的倒置果壳,将其拉向深渊。
陆叔用尽全力,将图谱最后一页撕下——那页曾被蜡封,此刻却自行燃烧,化作一枚金色的“原生种”,落入苏晚手中。
“以根为引,以魂为祭!”他大喊。
苏晚将原生种按向自己的胸口——
刹那间,她的身体变得透明,体内那株“逆向木棉”与原生种重叠,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金光所过之处,逆绒丝纷纷崩解,悬浮的倒置果壳开始“正立”,裂谷中的“眼”发出一声尖啸,像被灼伤的瞳孔。
母匣里的“活脸”发出最后一声心跳——
咚。
然后,归于死寂。
裂谷的“眼”闭合,母匣碎成黑色尘埃,随风而散。
苏晚倒在顾沉舟怀里,身体恢复如初,却不再有心跳——
她的胸腔里,是一片绝对的寂静。
然而,她的瞳孔深处,却浮现出一枚极小的、金色的“原生种”,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
倒计时归零,全球木棉根系停止逆向生长,却在同一秒,全部“静止”——
没有风,没有鸟鸣,没有心跳。
而在遥远的北极,寒泉之心的冰晶彻底碎裂,一枚透明的、中空的心脏缓缓升起——
心脏内部,是苏晚的脸,却带着林曼的笑。
心脏每一次搏动,全球木棉便同步一次——
咚、咚、咚。
比苏晚的,更熟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