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通天塔内,争论并未因帝江的初步决策而平息。相反,当“可利用价值”四字从帝江口中说出时,本就紧绷的气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轰然炸开!
“盟主!三思!” 太清老子须发皆张,一步踏前,周身清静无为的道韵罕见地剧烈波动,“寂灭之主是何等存在?终焉之战历历在目!其力量本质即为混沌之癌,吞噬、污染、不可控!如今与那归源邪力共鸣,已生异变,凶险倍增!此刻当倾尽全力,加固封印,隔绝内外,方是万全之策!‘利用’之言,实乃与虎谋皮,祸在顷刻!”
“老子道友此言差矣!” 元昊尊者寸步不让,其金属质感的躯壳上符文流转,电子音铿锵,“万全?何来万全!归源哨兵已至,其‘概念抹除’之诡谲,常规防御几近无效!下一次攻击,规模可能更大,方式可能更刁钻!被动防御,终有被破之时!寂灭封印异变,虽是风险,亦是窗口!若能从其共鸣中,解析出归源之力的底层逻辑弱点,甚至反向追溯【源初意志】的‘指令漏洞’,或能为我盟约赢得一线生机,乃至反击之机!风险与机遇并存,岂能因惧怕风险而自缚手脚,坐以待毙?”
“荒谬!” 玉清元始面沉如水,庆云中显化出秩序崩坏的恐怖景象,“尔等所谓‘窗口’,实乃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释放出的恐非机遇,而是彻底失控的毁灭!寂灭与归源若融合,诞生兼具‘吞噬’与‘归一’特性的怪物,谁人能制?届时,非但我等万年心血毁于一旦,整个混沌区域,恐将沦为比寂灭、比归源更加绝望的死地!此责,谁人敢负?!”
“责任?哈哈哈!” 共工怒极反笑,声震殿宇,“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就能不负责任了?归源刀锋已架在脖子上!那鬼东西要抹除的是我等存在之根本!是战是逃,总要选一条路!加固封印,龟缩防守,看似稳妥,实则慢性死亡!老子宁愿拼死一搏,死也死得明白!释放部分寂灭,引导其与归源对冲,纵有风险,也好过坐着等死!”
“共工!休得胡言!” 帝江之弟,土之祖巫后土沉稳开口,带着悲悯,“引导?如何引导?寂灭之力,混乱狂暴,吞噬一切,岂是能被轻易引导的?一旦失控,首当其冲便是永恒真界,是盟约亿万无辜生灵!我等死则死矣,那些依附我等的弱小文明,那些尚在襁褓的文明火种,何辜?”
“后土道友所虑极是。” 女娲娘娘面露不忍,造化之气中浮现出万灵哀泣的幻象,“每一个文明,每一个生灵,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冒险之举,代价可能是无数文明的彻底湮灭。我等守护者,岂能轻易以众生为赌注?”
“可不冒险,众生就能得存吗?” 一位来自“星灵族”的智者,其意识体如一团旋转的星云,发出空灵却尖锐的质问,“归源之力,抹杀差异。待其大军压境,横扫而过,所有文明,无论强弱,皆被‘标准化’,失去灵魂,沦为行尸走肉!那与死亡何异?甚至……比死亡更可悲!寂灭吞噬,尚留虚无。归源‘修正’,却留一副空洞的躯壳!与其那般‘活着’,不如搏一个未来!”
“未来?若搏输了呢?” 灵族大长老幽幽叹息,眼中命运长河虚影明灭不定,“我观命运支流,释放寂灭之变数,指向的结局……十之八九,皆是彻底的混沌崩坏与文明绝响。仅有一两条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细流,指向渺茫生机。此等胜算……”
“命运并非一成不变!” 兵主打断,周身庚金之气凌厉,“我辈修行,逆天争命!若事事皆依命运所示,我等早该在寂灭之战中覆灭!机会再渺茫,也好过坐等注定的败亡!”
“够了!”
一声清喝,并非怒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混沌定序般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帝江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忧虑、或决绝的脸。他没有立刻表态支持哪一方,而是缓缓问道:
“加固封印,隔绝内外,需消耗几何?能保几时?”
阵皇立刻调出数据:“需抽调当前‘文明方舟’计划三成资源,永恒真界本源输出需提升至极限85%。预计可将封印稳定期延长……约一万两千载。前提是,外部归源攻击强度不超过此次十倍,且寂灭内部异变不进一步加剧。”
“一万两千载……” 帝江低语,又看向元昊尊者,“若依你之策,成立研究组,尝试‘疏导’与‘利用’异变,最大风险几何?最小预期收益为何?”
元昊尊者眼中数据流急速闪烁,片刻后沉声道:“最大风险:封印局部失控,寂灭之主残念外泄1%-5%,可能污染周边数个中千世界,并吸引归源力量提前、集中攻击该区域。最坏情况,两者可能在该区域初步融合,诞生未知威胁。最小预期收益:获得归源之力部分底层逻辑信息,可能找到干扰其‘概念抹除’效率的方法,或定位【源初意志】模糊坐标。成功率……基于现有数据模型推算,不足15%。”
不足15%的成功率!却要冒着封印失控、两者融合的恐怖风险!
塔内再次陷入寂静。冰冷的数字,比激烈的言辞更能说明问题的严峻。
保守派面露凝重,激进派也一时哑然。
帝江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光幕上那翻滚的寂灭封印模型,尤其是那不断变幻、与归源之力隐隐共鸣的灰白光影。
超脱的意志,在急速权衡。
一万两千年的缓冲,固然宝贵。但面对归源这种规则层面的敌人,多一万年,少一万年,真的能带来本质改变吗?除非……盟约能在这一万两千年内,诞生第二位超脱者,或者找到颠覆性的对抗手段。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元昊的方案,风险极高,成功率极低。但一旦成功,获得的可能是破解困局的关键钥匙。哪怕只是干扰“概念抹除”的方法,也能极大提升盟约的生存能力。定位【源初意志】坐标,更是战略性的突破。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整个盟约的未来。
赌赢了,或许能绝处逢生。
赌输了,可能万劫不复。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帝江,等待他最后的决断。
终于,帝江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传令:”
“一、加固封印计划,按阵皇方案,立即执行。资源从‘文明方舟’计划中抽调两成,永恒真界本源输出提升至80%。务必确保封印主体在未来万载内,绝对稳固。”
“二、‘封印异变研究组’,由元昊尊者全权负责,杨眉、药神辅之,即刻进驻封印外层‘观测前哨’。授予其调用不超过封印外层安全阈值5%的寂灭异变能量,进行‘受控解析实验’的最高权限。”
“三、实验最高准则:绝不允许寂灭本源外泄超过0.1%,绝不允许异变能量与外部归源力量建立稳定连接通道。一旦触及任一红线,或实验出现不可控趋势,元昊尊者有权并必须立即终止实验,启动‘熔断净化’程序,摧毁所有实验样本与数据,不惜代价!”
“四、兵主,调集‘诛魔’、‘荡邪’两支混元金仙级精锐战队,驻守观测前哨外围。一旦出现失控迹象,或研究组判断需要武力介入,可无需请示,直接镇压、净化!”
“五、此决议,风险自担。吾将与研究组同在‘观测前哨’,亲自监控实验进程,承担最终责任。”
命令条理清晰,既没有完全放弃风险巨大的探索,也没有盲目冒险,而是设下了极其严苛的安全红线与熔断机制,并亲自坐镇!
这是……在绝对的风险控制框架下,进行有限度的、最高警戒的豪赌!
太清老子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不再反对。这已是帝江在巨大压力下,所能做出的最兼顾各方的决断。
元昊尊者眼中数据流爆闪,激动与凝重交织:“谨遵盟主之命!必不负所托!”
“大哥!” 句芒等祖巫面露担忧。
帝江摆摆手,目光坚定:“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坐等必死,冒险或有一线生机。此一线生机,值得吾等,以最谨慎、最决绝之态度,去搏!”
他最后看向那猩红跳动的倒计时——九万六千七百九十九。
“时间不在我等这边。”
“机会,稍纵即逝。”
“行动!”
抉择已下。
一条在刀锋上行走的险径,就此铺开。
是通向毁灭的深渊?
还是绝境中,那唯一可能的……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