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是凌云志那句话落下后,弥漫在整个房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血手”墨刑!“狩墨殿”渝州分殿副殿主!这个名字,在渝州乃至周边数城的修行界,都是一个能让小儿止啼的可怖存在。
据传,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早年便以一手歹毒凌厉的“血煞蚀骨手”闻名,手下亡魂无数,性情暴戾阴狠,且极为护短。墨无咎虽只是分殿执事,但据说与墨刑有些远房亲戚关系,更是其一手提拔的心腹。如今墨无咎身死,阴无咎无功而返,竟然惊动了这尊煞神亲自前来!
“明日午时……”凌天南的声音干涩,脸色一片灰败。凌家虽是渝州望族,但主要倚仗的是“墨”之契约的特殊性与历代积累的人脉,真正的顶尖战力并不突出。面对“狩墨殿”这等专司战斗、杀伐、且背景神秘深厚的组织,尤其是墨刑这等凶名赫赫的强者,根本没有正面抗衡的能力**。
“他们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凌云志拳头紧握,指节发白。阴无咎还讲些表面规矩,但墨刑……此人行事,向来肆无忌惮!
床边,凌清墨的脸色也是异常凝重。墨刑的到来,意味着“狩墨殿”已经将此事的等级提到了最高。他们不再满足于调查,而是要以绝对的力量,强行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真相,还是……她这个“活的秘密”**。
“三叔,墨刑的实力,具体如何?”凌清墨沉声问道,眼中没有惧色,只有冰冷的审视。
凌云志沉吟道:“具体不详,但至少是‘灵海境’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法相境’的门槛。他的‘血煞蚀骨手’,传闻已练至化境,出手之间血煞滔天,中者不仅肉身腐朽,连神魂都会被污染侵蚀,极难解救。而且,此人手下还有一支直属的‘血卫’,个个都是经过血腥厮杀、悍不畏死的精锐。”**
灵海境后期,甚至触及法相!凌清墨心中一沉。她现在的实力,即便全盛时期,也就相当于初入灵海境的水平,而且是仗着“异痕”的诡异和“寂灭·归虚”的一丝真意。如今重伤未愈,对上墨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就算加上整个凌家……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爹,三叔,”凌清墨抬起头,目光扫过父亲和三叔焦虑的面容,“我们不能硬拼。”
“可是……”凌天南欲言又止。不硬拼,难道坐以待毙?或是……交出清墨**?
“我们需要时间。”凌清墨的声音很平静,“墨刑明日午时才到,我们还有一夜加半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做三件事。”**
“哪三件?”凌云志目光一凝**。
“第一,疏散。”凌清墨道,“立刻将府中老弱妇孺、以及不相干的仆役,悄悄转移出城,分散安置。墨刑的目标是我,不要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凌天南和凌云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义**。
“第二,求援。”凌清墨继续道,“立刻向与凌家交好、且不惧‘狩墨殿’的势力发出求援信号。不求他们能直接对抗墨刑,但至少……要让墨刑有所顾忌,不敢毫无底线地在渝州城内大开杀戒。同时,也可以通过城卫府,将此事的严重性上报,施加压力。”
“我这就去安排!”凌云志立刻道。凌家在渝州经营多年,总还是有一些关系的。而城卫府方面,虽然忌惮“狩墨殿”,但也绝不会坐视对方在城内肆意妄为,否则其权威将荡然无存。
“第三,”凌清墨的目光落回床上的兄长身上,眼神变得深邃,“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地方,在明日午时之前,做最后的准备。”**
“你想做什么?”凌天南急道,“清墨,你伤势未愈,不可再勉强!”**
“爹,放心,我不是要和墨刑硬拼。”凌清墨摇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验证一个想法,并做好最坏情况下的……逃生准备。”**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墨刑的到来,固然是巨大的危机,但也许…… 也是一个机会?一个逼迫她不得不在绝境中,将所有的领悟、所有的潜力,压榨到极致的机会**。
而且,她隐约感觉,兄长体内的“蚀血墨印”,与“狩墨殿”、与即将到来的墨刑,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深层的联系。这或许…… 也是一个契机?
“好!”凌天南看着女儿坚毅的眼神,知道劝不住,也不能劝。如今的凌家,已是风雨飘摇,唯有相信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女儿。“凌家祖祠之下,有一处秘密的‘墨守静室’,是当年建府时,参照墨守城遗留的阵法图纸修建的,防护力极强,且能隔绝绝大部分探查。你可以去那里。”**
“多谢爹。”凌清墨点头,“另外,我还需要……家里所有关于‘蚀’力、尤其是‘蚀血墨印’以及古代强者‘寂尘’的记载,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传说也好。”
“我这就让人去收集!”凌云志道**。
时间紧迫,三人不再多言,立刻分头行动**。
凌天南主持疏散与稳定人心;凌云志负责对外求援与联络;而凌清墨,则在铃儿的搀扶下,带着凌云志匆匆送来的一小箱古籍与残卷,进入了位于凌家祖祠地下深处的“墨守静室”。
静室不大,只有丈许见方,四壁与地面皆是由一种黝黑的、刻满了繁复淡金色符文的特殊金属铸成。一进入其中,便感觉到一股沉稳、厚重、带着古老契约气息的力量将自身包裹,外界的一切声音、气息仿佛都被隔绝了**。
这里,是凌家最后的避难所,也是凌清墨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最后准备之地**。
她盘膝坐在静室中央的蒲团上,面前摊开着那些古籍残卷。但她并没有立刻翻阅,而是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额间印记微微发热,“归寂”之息在体内缓缓流转。肩头的伤痛依旧,但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她的心神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
明日午时……墨刑……**
压力如山,但奇异的是,她的心中并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冰冷的、近乎理性的平静。仿佛在“墨渊”中经历了生死,在“镇渊”剑前领悟了“寂灭”,在鬼哭涧中于绝境求生后,世间再大的危机,也难以让她的心湖掀起过大的波澜**。
她开始整理思绪,将所有的信息、所有的可能性,在脑海中一一排列、推演。
首先,是兄长的“蚀血墨印”。根据刚才的探查,此印记根源极深,与“蚀”之本源有关,且具有活性。“归寂”之力对其有克制,但需要找到关键的“节点”。这些节点,可能与印记的能量运转、与兄长的血脉契约、甚至与施术者留下的某种“印记”有关。她需要从这些古籍中,寻找线索**。
其次,是“狩墨殿”和墨刑。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绝不仅仅是为了墨无咎。阴无咎认出了“寂尘”的气息,说明“狩墨殿”对“寂尘”剑、对“墨渊”的秘密有所了解,甚至可能在主动寻找与之相关的东西。自己身上的“异痕”和“寂尘”传承,对他们而言,或许是极为重要的“钥匙”或“养料”。墨刑此来,必定是志在必得**。
那么,如何应对?
硬拼是死路。逃?在一位可能触及法相境的强者面前,在“狩墨殿”的天罗地网下,逃走的希望也极其渺茫。
唯一的生路,或许在于——“变”。
利用对方的“必得之心”,制造变数,在不可能中寻找一线生机**。
而这个“变”,可能就在于……兄长体内的“蚀血墨印”,以及自己与“寂尘”、与“归寂”之力的独特联系**。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在凌清墨心中逐渐成形**。
但这个计划,需要更多的信息支持,需要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归寂”之力有更深的掌控,也需要……一点点的运气**。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面前的古籍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夜色渐浓。凌府之中,暗流涌动,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在渝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通体漆黑、由四头形貌狰狞的异兽拉着的巨大车驾,正碾碎夜色,以一种稳定而恐怖的速度,向着渝州城……疾驰而来。
车驾之中,一双猩红如血、充满残暴与贪婪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遥遥锁定了凌家的方向。
“凌清墨…… ‘寂尘’的气息……呵呵……”一个沙哑、冰冷、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在车厢内低低回荡。
“本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