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三的身体在剧烈的抽搐后渐渐归于平静,像一滩烂泥般,重重地倒在肮脏的地面上。
诊所里弥漫的消毒水与血腥味像两条扭动的毒蛇,纠缠着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权三苍白的脸庞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在颧骨处砸出细小的水痕。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一台老旧的发动机在拼命运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鸣。
昏黄的灯光下,他苍白的脸庞上还残留着痛苦的余韵,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像是细碎的冰晶。
过了许久,权三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如寒潭般的眸子先是一片混沌,而后逐渐聚焦。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又微微蜷缩了一下脚趾,像是在确认身体是否还属于自己。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肌肉的拉扯,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专注地感受着身体内那股逐渐复苏的力量。
紧接着,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手掌上那原本被割断,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此刻,那伤口虽未完全愈合,断裂的血管与外翻的皮肉却已不再狰狞地翻涌着鲜血,断裂的肌肉纤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缝合了部分,
只留下几道狰狞的疤痕与尚未愈合的创口,边缘泛着淡淡的嫩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着细小的血痂。
那血痂如同细小的盾牌,覆盖在伤口上,仿佛在宣告着生命的顽强。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尽管牵扯到伤口时仍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相较于方才那种仿佛骨头都被碾碎的剧痛,如今已能勉强抬起,甚至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他缓缓地将手臂举到眼前,看着那逐渐恢复知觉的肢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守在一旁、满脸担忧的王磊和靠在墙边、神情依旧有些萎靡的路南,声音沙哑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药剂真有意思,真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恢复一些伤口,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目前的恢复情况,已经能让自己正常行动了。
王磊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他看着权三逐渐恢复的行动能力,眼中仍带着一丝谨慎:
三爷,虽然您现在能动了,但这药剂毕竟还在研发阶段,我们还是得小心行事。
谁也不知道这药剂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会不会引起其他不良反应。
权三却感觉良好,语气淡然,却难掩其中夹杂着一丝兴奋的说道:我没事,目前除了伤口还没完全长好,身体其他地方暂时没什么大碍。
这药剂能让我恢复到能行动的程度,已经是意外之喜。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跟着路南的人随时可能找来,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在这儿,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权三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突然一沉,冷哼了一声:而且,轮回的诡部,好像已经找过来了,咱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这并不安全。
王磊听到轮回诡部,神情也是为之一惊,身体微微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轮回诡部,那群雇佣兵里挑选出来的家伙,我听说里面带头的几个队长,有名字的那几个都是兵王能力的怪物。
路南也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三爷,王哥,轮回诡部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找过来?
权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轮回诡部,是轮回组建的一支特殊力量。
里面的成员都是从各个雇佣兵组织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每个人都有着超强的战斗能力和丰富的实战经验。
他们专门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手段多变,行事风格诡异,让人防不胜防。
王磊皱了皱眉,补充道:我之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据说他们的队长,个个都有着兵王级别的实力,不仅战斗技能高超,而且智商极高,擅长各种战术和策略。
他们就像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随时可能出现,给人致命一击。
路南的脸色变得煞白,心中不禁一阵后怕:那他们会比今晚跟着我的那两个家伙还要厉害吗?
权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一个段位的,跟着你的那两个家伙,一般情况下还是可以处理掉的,但要是遇上诡部队长,九死一生吧。
王磊转而说道,三爷,咱们之前投靠轮回的时候,怎么感觉没见过几位诡部的成员?
权三嗤笑一声,他们只是没对咱们透底介绍而已,你以为过来查账的那几个家伙,身边会不配备顶级的安保?
可钱申好像身边就没有诡部的成员陪着,每次过来都是一个人行动。王磊试探性的问道。
钱申啊,不过是个财迷了心窍的家伙,为了吃下更多的金钱,每次都会带自己的心腹过来跟我汇合,假借查账,实则为了吞下更多的利益罢了。权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他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会带诡部的人跟在身边来见我。
权三说到这,像是想起这一回钱申过来见自己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保镖,虽然心里有几分疑惑,但觉得诡部队长,不大可能用真面目示人,便歇了这个念头。
王磊像是看出了权三的犹豫跟怀疑一般,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权三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看向还算完好的王磊交代道,咱们这边收拾一下吧,旁边停着一辆车,咱们要抓紧离开这!
说着看向一旁还靠着墙恢复的路南,你要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吗?还是躲在这,明天天亮后再离开,
如果你不跟着一起,我也不会怪你,会单独给你留一笔钱,足够你过一段好日子了。
路南摇了摇头,扬着惨淡的笑,对权三说道,只要三爷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独自离开,我想,我还是可以在最后的某一刻帮到您!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忠诚,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亮,那光亮,就是他对权三的信任和追随。
权三站起身来,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还是努力挺直了腰板。
他看着王磊和路南,眼底略带了几分欣慰说道:好,我们走。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出诊所,朝着诊所后面的小巷子,停车的位置走去。
外面的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停了,但天空中依旧乌云密布,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沿着街道的阴影处,小心翼翼地前行。
权三的手腕因为神经疼痛,导致步伐有些蹒跚,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王磊和路南一左一右地守护在他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们知道,那伙跟着路南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随时可能发现他们。
因此,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废弃水塔顶端的铁皮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震颤,奎绥蹲在阴影里,红外望远镜的目镜压得鼻梁生疼。
镜头里,两个黑影正在巷子里呈交叉步移动,左侧那人突然单膝跪地,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另一个则拿着对讲机重复性的汇报,目标消失......重复,目标消失......
老天都在帮权三躲这两个家伙,还真是祸害遗留千年。
小林趴在奎绥左侧的水泥凹槽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青苔斑驳的砖缝,几只潮虫从他指缝间仓皇爬过。
远处诊所的闪屏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开暗红色的光晕,将两个黑影的影子拉长得如同鬼魅。
奎哥,咱们要不要直接冲过去?
奎绥按住他的肩膀:别急。
他调整望远镜焦距,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巷口闪过一道黑影,有几分谢五的样子。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纹身大汉,遮的一丝不漏,只见他们手里拎着改装过的霰弹枪,紧靠墙面,往废旧诊所方向快速靠近。
奎绥见到人影,再一次试探性的联系谢五,没成想这一次,真就联系上了,瞧见不远处黑影的手腕处闪烁了一下,就见他们四人停下了往前的脚步,各自在原地隐蔽了起来,就等谢五的再一次发号施令。
奎绥?你这时候联系我做什么?!奎绥的联络器里传来谢五刻意压低的询问声。
我在你后面三百米的位置,有事要跟你同步,你现在要是不着急,就过来一趟。
联络器里再一次的恢复了安静,奎绥抬头望去,就见谢五独自一人往后方快速靠近,而跟在他身边的人,皆都被他留在原地待命。
谢五站定在二十米外,直直的盯着奎绥的所在地,而奎绥也没有再继续隐蔽,微微抬起了身子,把脸露出,让谢五信任靠近。
谢五皱眉扛着枪,往奎绥身边走近了几步,低声询问,你不跟在贺小姐身边,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力哥亲自打电话过来,让咱们收手,退回深市。
奎绥将夜视望远镜塞进战术背心口袋,金属卡扣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谢二哥已经带着伤员连夜撤回深市,贺小姐去找谢三解决李默和老K了。
你这边又一直联系不上,我就自告奋勇过来找你了,贺小姐的意思是,今天不管你有没有处理掉权三,在天亮之前都要撤离清城了!
谢五的眉毛拧成疙瘩:力哥为什么会让咱们全面撤离?听你的意思,夜未央也搬走了?
奎绥整理了一下语言,当时力哥说的是有人跟他打招呼,让咱们轮回停手,多半是上面有人要报陈家跟清城,担心咱们越挖越多,到时候他们遮不住。
谢五听后眉目紧皱,询问,那清城的人什么时候动手?他们怎么会让咱们就这么离开了?
奎绥嗤笑一声,他们连竖井里的细丝都搞不定,贺小姐跟我在离开夜未央的那一刻,还引爆了夜未央的整栋楼,我刚刚还瞧着贺小姐离开的那个方向,再一次被炸响了,
在我看来,清城的警力跟人手,压根顾不过来这么多地方,咱们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就成了,具体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这就不是咱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奎绥说完,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这话让谢五神情松懈了几分,继而转向权三躲藏的地方,眼底翻涌着些不知名的东西。
诊所方向,那两个老鼠还在转悠。谢五瞧着还在巷子里打转的家伙,询问奎绥知道的情况。
他压低声音,脖颈的纹身随着肌肉紧绷而扭曲,跟着过来的那两个黑衣人,身手不简单,就是脑子不怎么好用。
奎绥的视线越过谢五的肩膀,红外望远镜的余光里,那两个黑影仍在巷子里兜转。
左侧那人突然蹲下身,战术匕首挑开排水沟的铁栅栏,右侧持对讲机的人正压低帽檐快速移动,两人之间的间距始终保持五米,像经过专业训练的毕业生。
他们跟权三的手下有过接触。
奎绥回忆着先前看到的画面,在城西老仓库区,他们互相换了东西,离得太远了,听不清,也看不见,所以我现在很好奇他们交易的是什么东西。
奎绥其实想到什么一般,补充说道,我只记得他们交接时,双方都特别警惕,当时一个电话,都让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
身旁一直监视少年动静的小林,忽的惊呼出声:奎哥!谢五哥!那两个家伙似是找到了路,现在正在往诊所后门去了!
奎绥和谢五同时扑向水塔边缘,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角。
在诊所后巷的阴影里,两个黑影正贴着墙根疾行,其中一人突然举起强光手电,刺目的白光扫过诊所外墙的爬山虎,照亮了大门旁某扇窗户,那里隐约可见有人正持枪警戒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