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护真城内,气氛与耶律重元大营的惶惶不可终日截然不同。
虽是大战间歇,却并无多少紧张情绪,反而透着一股稳坐钓鱼台的从容与自信。
乔峰、萧远山与段誉,连同几位珊军核心将领,早已料定耶律重元在得知独子被擒后,绝无可能稳坐如山,必然会第一时间派人前来交涉。
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时最忌讳的便是沉不住气,主动凑上前去。
他们只需以逸待劳,静待对方将焦虑与弱点亲自奉上即可。
果然,这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距离生擒耶律涅鲁古、迫降两万叛军仅仅过去两天,斥候便飞马来报:耶律重元派出的使者已至城外,请求入城相见。
“哦?来得倒是快。”
乔峰闻报,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
从土护真到耶律重元主力驻扎之地,即便快马加鞭,单程也需一日夜。
消息传过去,耶律重元做出决断再派人回来,总共只用了两天时间,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耶律重元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慌了神,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派出了谈判使者,连基本的矜持和缓冲都顾不上了。
由此可见,耶律涅鲁古这个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确实重如泰山,是他的绝对死穴。
“天可怜见,父母之心,倒也令人唏嘘。”
乔峰内心微微一叹,属于现代灵魂的那部分对这份舐犊之情略有感触。
但这点感触瞬间便被冰冷的现实所覆盖。
耶律重元父子乃是叛乱祸首,其野心给大辽带来的动荡与可能的生灵涂炭,不容姑息。
更何况,如今敌我分明,正是利用对方这致命弱点,最大化己方利益,同时扰乱其军心士气的最佳时机。
拖得越久,耶律重元那边便越焦躁,内部矛盾也可能滋生,届时再谈条件,自然能让对方出更多的血。
如果这个时候考虑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话,那可就太幽默了,毕竟这父子俩可是货真价实的罪魁祸首,那叫一个该死,况且如果对谁都考虑父母心的话,那天底下岂不是没有该死之人了?
“请他们进来吧。”
乔峰端坐于临时布置的军府大堂主位之上,神色平静,大手一挥,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远山坐于其侧,段誉则立于乔峰身后,好奇的打量着门口方向。
两侧则是按刀而立的珊军悍将,杀气凛然,无形中给这谈判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很快,在卫兵的引领下,两名身着辽国文官常服,外罩却别扭地套着皮甲的使者,步入了大堂。
这两人年纪均在四五十岁之间,一人面白微须,眼神灵动,名叫萧格,出自后族旁支。
另一人面容粗犷些,但目光沉稳,名为兀颜杰,乃是耶律重元麾下颇有谋略的汉臣。
他们虽作文人打扮,但能在耶律重元这等枭雄手下位居心腹,绝非易与之辈。
进入大堂,感受到两侧将领那如同实质般的剽悍气息,以及主位上萧远山的沉雄和乔峰那深不见底、渊渟岳峙的气度,萧格与兀颜杰眼中同时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异与赞赏。
这父子两人容貌相似,气概也相似,一眼就知晓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汉子,如此英雄!
但他们迅速收敛了心神,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惧色,只是依足礼数,上前几步,对着主位的萧远山和乔峰躬身行礼,姿态放得颇低:
“下官萧格(兀颜杰),奉我家陛下之命,参见萧老将军,萧将军。”
对方以礼而来,乔峰这边自然也不会失了风度。
萧远山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乔峰则声音平和地开口:“两位使者远来辛苦,看座吧。”
自有兵士搬来胡凳。
双方落座,略作寒暄,无非是些久仰和幸会之类的客套话,气氛看似缓和,实则暗流涌动。
萧格与兀颜杰心系被囚的太子,无心过多周旋,简单几句后,便由口才更佳的萧格切入正题。
他再次起身,对着乔峰拱手,语气恳切而直接:
“萧将军,你我也算本家,我也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我等此番前来,乃是奉陛下之命,请问将军,究竟要如何才肯高抬贵手,释放我家太子殿下安然归来?只要条件在合理范围之内,万事皆可商议。”
他直接将问题抛了过来,试图探一探乔峰的底线。
乔峰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自然早有预案,但这谈判之道,讲究的是节奏掌控,岂能对方一问,自己就和盘托出?
这个时候,一定是要他捏住对方的死穴,因为他们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所以,乔峰一点也不慌,反而有点想笑。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扫过萧格与兀颜杰,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揶揄:
“哦?如何才肯放人?这个问题,难道不该是耶律重元先考虑清楚吗?贵方那位太子殿下也值得救吗?”
他特意在太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恕我直言,耶律涅鲁古行事鲁莽,志大才疏,若非仗着身份,恐怕也难以统率大军。
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我是耶律重元,有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说不定权衡利弊之下,索性就当没生过,另起炉灶,倒也干净利落,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派二位前来呢?”
这话堪称诛心!
不仅直指耶律涅鲁古无能,更是暗讽耶律重元教子无方,甚至隐含挑拨离间之意:你们为了这么个废物太子,值得吗?
萧格和兀颜杰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一下,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忍不住心中暗骂:这萧峰说话也太损了!太子纵然有些…有些率直,但毕竟是主子唯一的血脉,岂是能轻易舍弃的?这话简直不是人说的啊!
但他们有求于人,不敢发作,兀颜杰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沉声道:
“萧将军说笑了,太子殿下乃陛下独子,骨肉情深,岂能轻言放弃?我等诚意而来,还望将军明示条件。”
他避开了对耶律涅鲁古的评价,再次强调独子和诚意,意思就是试图将话题拉回来,也表示我们太子不管怎么着也得救,你就说条件吧。
比起萧格,他倒是更加直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