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光柱冲天的景象,在酆都城内引发了恐慌。
街上巡逻的鬼卒纷纷抬头,百姓关门闭户,连最热闹的酒楼也熄了灯。
陈平安带着阿木在屋檐间疾驰。
他没走地面,而是借着建筑高低错落,像夜枭般在屋顶飞跃。
判官司大牢在北城,距离阎罗大殿三里。
正常情况下要一刻钟,他们只用了半刻钟就到了。
大牢是座黑色石堡,围墙高两丈,墙头有铁丝网,每隔十步就有一座岗楼。
此刻所有岗楼都亮着火把,守卫明显加强了。
陈平安伏在对面屋顶,观察情况。
守卫至少增加了一倍,而且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
门口站着两个筑基期的校尉,正在紧张交谈。
“阵法已经启动了。”其中一个说,“傅总管那边还没消息,不会出事吧?”
“管他呢,咱们守好这里就行。”另一个说,“里面三百个囚犯,一个都不能少。天亮前要押送到大殿去。”
天亮前。那就是不到三个时辰了。
陈平安对阿木低声道:“我进去救人,你在外面接应。如果一炷香后我没出来,你就去听风阁报信。”
阿木用力点头:“你小心。”
陈平安从屋顶滑下,贴着墙根移动到牢狱侧面。
那里有个排水口,铁栅栏锈蚀严重。
他用手握住栅栏,魂力灌注,轻轻一拧。
栅栏变形,露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洞口。
钻进去是条污水渠。恶臭扑鼻,水没过膝盖。
他屏住呼吸,沿着渠向前。
走了约二十丈,前方出现光亮。是个水闸间,两个狱卒正在喝酒。
“你说今晚真要转移犯人?”年轻的问。
“可不是嘛。”年纪大的灌了口酒,“上面说了,都是重犯,不能留。要送去大殿那边……嘿嘿,你懂的。”
“献祭?”
“嘘!小声点!”老狱卒紧张地四下看看,“这事儿心里知道就行,别说出来。”
年轻狱卒脸色发白:“那可都是活人啊……”
“活人怎么了?能为主上的大业献身,是他们的荣幸。”老狱卒撇嘴。
“行了,喝完这壶咱们就去清点人数。子时三刻准时出发。”
子时三刻。还有两刻钟。
陈平安从阴影中走出。
两个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了。
他扒下年轻狱卒的衣服换上,又取下腰牌挂在身上。
从水闸间出去,是条长廊。
两侧都是牢房,铁门紧闭,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和咒骂。
陈平安快步走着,脑子里快速计算。
三百个囚犯,分散在不同区域。
要全部救出,至少要打开三十间牢房。
钥匙在狱长那里,时间不够。
除非……
他想起傅青云的腰牌。判官司总管有紧急提审权限,可以一次性调走大批囚犯。
试试看。
他走到长廊尽头,推开一扇铁门。
里面是个值班室,三个狱卒正在玩骰子。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抬头。
陈平安亮出傅青云的腰牌:“傅总管有令,提前提审犯人。所有重犯区的,全部带到前院集合。”
狱卒们愣了。“提前?不是说子时三刻吗?”
“计划有变。”陈平安面不改色,“光柱看到了吧?阵法提前启动了,需要马上献祭。耽误了时间,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三人面面相觑。老狱卒小心翼翼地问:“有公文吗?”
“紧急情况,口头命令。”陈平安冷冷道,“怎么,你们怀疑傅总管?”
“不敢不敢!”三人连忙站起来。
“快去。”陈平安说,“一刻钟内,我要看到所有重犯在前院集合。记住,是所有人。少一个,唯你们是问。”
“是是是!”
狱卒们慌忙跑出去,敲锣召集人手。
陈平安跟着来到前院。这里是个空旷的广场,平时用来放风和行刑。
此刻火把通明,几十个狱卒忙成一团,挨个牢房提人。
囚犯们被铁链拴着,一串串带出来。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还有些反抗的,被狱卒用棍子打倒在地。
“都老实点!”一个狱卒头目吼道,“再闹现在就宰了你们!”
陈平安看着这些囚犯,心中发沉。
三百个活生生的性命,在赵元帅眼里只是祭品。
必须救出去。
但怎么救?这么多人,目标太大,根本出不了城。
除非……
他目光扫过四周。大牢前院连着仓库区,那里有运送物资的车辆。
如果能搞到几辆车,伪装成运输队,或许能蒙混过关。
但需要通行令。
他悄悄退到阴影里,从怀中取出之前在坟地捡到的几样东西——傅青云的腰牌、韩烈的半截玉佩、还有从屠刚手下尸体上摸到的巡阳司令牌。
拼凑一下,也许能唬人。
这时,狱卒头目跑过来:“大人,犯人清点完毕,一共二百九十七人。还有三个病重不能动,怎么办?”
“一起带走。”陈平安说,“死的活的都要。”
“是。”
囚犯们被集中在广场中央,铁链互相连着,像一群待宰的牲口。狱卒们持刀围了一圈,防止骚乱。
陈平安走到囚犯面前,大声说:“听着,你们要被转移到新地方。路上老实点,别耍花样。到了那边,或许还有条活路。”
囚犯们沉默着,只有少数几个抬头看他,眼神里是绝望的嘲讽。
他们不信还有活路。
陈平安也不多说。
他对狱卒头目下令:“去找五辆运货车,把犯人装上去。用篷布盖好,别让外人看见。”
“大人,这不合规矩啊……”
“现在是讲规矩的时候吗?”陈平安瞪他,“阵法已经启动,时间紧迫。你是想按规矩来,还是想掉脑袋?”
狱卒头目打了个寒颤:“我这就去办。”
他带人去仓库区调车。
陈平安趁机走到囚犯队列前,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想活命的,等会儿上车后不要出声。我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一个满脸疤痕的大汉冷笑:“安全?地府哪有安全的地方?”
“信不信由你。”陈平安说,“但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大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是来劫狱的?”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救我们?”
“因为有人要用你们的命去献祭。”陈平安直言不讳,“我不想让他得逞。”
囚犯们骚动起来。献祭这个词刺激了他们。
“他说的是真的吗?”有人问。
“阎罗大殿的光柱,你们都看到了吧?”陈平安说。
“那就是阵法启动的信号。再过几个时辰,你们就会被扔进阵眼,魂飞魄散。”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疤脸大汉咬牙:“好,我信你一次。需要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