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笼罩着沉寂的沧溟宗。宗门戒严令下,往日里偶尔还有弟子走动的区域,如今也变得人迹罕至。
墨寻如同一道真正的幽影,避开巡逻的队伍和阵法监控,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外门区域的暗影碑林。
碑林在夜色中更显幽深,无数记载着开阳峰先辈刺杀、隐匿、遁术心得感悟的石碑,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荒草与阴影之间。这里,是他初入开阳峰时受罚清扫,并因祸得福获得感悟的地方,也是“影痕”约定的“老地方”。
他收敛所有气息,融入一块巨大石碑的阴影中,耐心等待。神识如同细腻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缓缓铺开,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细微动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墨寻身侧三丈之外。来人同样笼罩在黑袍中,气息晦涩难明,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墨寻心中一凛,他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是如何靠近的!此人的隐匿手段,远超于他。
“少主。”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金石摩擦的声音,直接传入墨寻脑海,正是“影痕”!
墨寻没有出声,只是微微颔首,同时亮出了虚空戒上的印记。
“影痕”看到印记,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他同样抬手,袖中露出一枚样式古朴、刻着同样星辰阴影图案的黑色戒指。
身份确认。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影痕”的神念传音迅速而清晰,“李扈确实未归宗门,他很可能仍潜伏在虚界某处,或在谋划更重要的事情。宗门内,以刑律堂大长老屠罡为首的部分高层,对严律的清洗行动阳奉阴违,处处掣肘。屠罡与李扈私交甚密,且其自身……可能也已被界外力量渗透或蛊惑。”
刑律堂大长老屠罡!墨寻心中一震。刑律堂执掌宗门刑罚,权柄极重,大长老的地位更在寻常峰主之上!如果连他都站在李扈一边,难怪严律的清洗举步维艰!
“您的意思是,李扈的靠山,可能就是屠罡大长老?”
“十有八九。”“影痕”肯定道,“而且,据我们暗中调查,屠罡近年来行为愈发专横霸道,其麾下刑律堂弟子行事也越发酷烈,与李扈麾下‘暗爪’风格颇有相似之处。我们怀疑,他们可能共同信奉了某个……来自界外的邪神,或者,在修炼某种邪功。”
界外邪神!墨寻想起了虚空邪瞳,那股令人绝望的混乱与虚无。
“影痕”继续道:“严律副使虽有心肃清,但缺乏确凿证据,且投鼠忌器,担心引发宗门内战,让外敌有机可乘。目前局面僵持,但暗流汹涌,屠罡一系很可能在酝酿反击。”
“那我们该如何行事?”墨寻问道。
“眼下关键,在于两件事。”“影痕”语速加快,“第一,找到李扈勾结外魔、以及屠罡与之同流合污的确凿证据!最好是能抓到他们的现行,或者找到他们修炼邪功、举行邪祭的场所。”
“第二,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暗影’残余的力量正在暗中集结,但实力远不足以正面抗衡。我们需要盟友。开阳峰影煞,此人虽性情冷酷,但底线犹存,对李扈、屠罡一系的做派早已不满,可以尝试争取,至少让他保持中立。司徒家那边,他们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这是一层关系,但司徒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需谨慎利用,不可完全依赖。”
墨寻默默记下,这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影痕”看向墨寻,目光灼灼:“少主,您如今的实力远超我等预期,更是打破了李扈在虚界的谋划,已成他们的眼中钉。接下来,您既要在明处小心周旋,避免被抓住把柄,也要在暗处主动出击,寻找证据。这很危险,但唯有您,身怀主上传承,才有可能揭开这重重迷雾。”
墨寻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他重重颔首:“我明白。我会小心。”
“此外,”“影痕”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还有一事需告知少主。我们怀疑,李扈和屠罡的目标,不仅仅是掌控巡天司或沧溟宗。他们可能在图谋……唤醒或者接引某种更恐怖的存在。虚界邪瞳或许只是其中一环。宗门之内,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甚至可能与……上古‘巡天使’的覆灭有关。”
上古“巡天使”的覆灭?墨寻瞳孔微缩。他获得的传承,父母所属的组织,其消亡的背后,难道与如今李扈、屠罡的阴谋有着某种联系?
“我们会继续调查此事。”“影痕”道,“少主您当前首要任务,是提升实力,巩固在宗门内的地位,并设法找到李扈、屠罡勾结外魔的证据。有任何发现,或遇紧急情况,可通过身份玉牌烙印紧急联络信号,我会尽力接应。”
说完,“影痕”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融入夜色。
“保重,少主。黑暗终将过去,黎明必会到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墨寻独自站在碑林的阴影中,消化着刚刚获得的惊人信息。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敌人不仅强大,而且隐藏极深,图谋甚大。
他抬头望向内门深处,那里是刑律堂所在的方向,也是权力的核心区域。
“屠罡……李扈……”墨寻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寒芒闪烁。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也更加凶险。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父母的血仇,为了“暗影”的信念,也为了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不被邪魔侵蚀。
他深吸一口带着夜露清香的空气,身形一晃,如同真正的暗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碑林,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猎手,已然明确了猎物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