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隐雾泽范围,墨寻与凌轩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向着沧溟宗方向疾驰。墨寻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方才连续催动永夜真意,又以暗影步极致分化逃遁,消耗巨大,更兼硬抗了阵法与影枭的部分攻击,此刻内腑震荡,伤势不轻。
凌轩状态稍好,但脸色也颇为凝重,斩虚剑意虽利,连番激战亦让他消耗不菲。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为墨寻护法。
“先寻一处隐秘之地,你需调息。”凌轩沉声道。
墨寻点头,两人降下遁光,落入下方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寻了一个隐蔽山洞,布下数层预警与隐匿禁制。
洞内,墨寻立刻盘膝坐下,取出数枚疗伤丹药服下,又握住那枚刚刚夺得的幽蓝定界石碎片,尝试引动其中温和的秩序之力滋养己身。
碎片入手温润,幽蓝光芒流转,内部星海沉浮。与“眼之碎片”的共鸣使得它并不排斥墨寻,反而散发出一丝丝清凉纯净的能量,缓缓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神魂。这比任何丹药都要有效。
凌轩守在洞口,抱剑而立,神识外放,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墨寻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他睁开眼,看向手中的碎片,眼中闪过沉思。
“此次虽夺回碎片,却也彻底打草惊蛇。”墨寻缓缓道,“影枭、三瞳教、乃至天剑阁厉斩天一脉,都已明确站在对立面。他们接下来,只会更加疯狂。”
凌轩转过身:“碎片现世动静不小,他们必能猜到我们已有所获。返回宗门的路上,恐怕不会太平。”
“不错。”墨寻点头,“影枭重伤,千面狐阵法被破,短时间内或许难以组织有效拦截。但三瞳教手段诡秘,难保没有其他布置。我们需要变更路线,绕开可能设伏的区域。”
两人仔细研究地图,选定了一条更为曲折、沿途多荒山野岭的路线,虽然耗时更长,但更为隐蔽。
稍作休息,恢复部分灵力后,两人再次上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幽灵,在崇山峻岭间穿行。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敌人的决心与渗透能力。
就在他们经过一片名为“断魂峡”的险峻之地时,异变突生!
断魂峡两侧山崖高耸,中间通道狭窄,是一处天然的设伏之地。墨寻与凌轩本就极为警惕,神识反复扫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气息与阵法波动。
但就在他们行至峡谷中段时,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流沙!不,不是流沙,而是一种粘稠无比、散发着刺鼻腥气的暗绿色泥沼!泥沼之中,更伸出无数布满吸盘的滑腻触手,缠绕向两人的脚踝!
同时,两侧看似普通的山岩上,陡然睁开数十只猩红的眼睛!一道道混乱、嗜血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尖针,攒射向两人的识海!
“地煞魔沼!还有摄魂魔瞳!”凌轩脸色一变,斩虚剑意瞬间爆发,斩断缠向自己的触手,剑气纵横,将靠近的泥沼逼退。但这些魔物仿佛无穷无尽,斩之复生。
墨寻反应更快,平衡道域瞬间展开,混沌光晕流转,将那些精神冲击大半中和、消弭。永夜之力化作黑暗锋刃,切割着缠绕而来的触手。但这泥沼与魔瞳仿佛与整个峡谷的地势融为一体,极难彻底清除,更在不断消耗他们的力量。
“不是人为埋伏,是此地本就存在的魔物被引动了!”墨寻沉声道。断魂峡在沧溟界记载中本就是一处险地,时有地煞魔气逸散,滋生魔物。但如此规模的魔沼与魔瞳同时爆发,绝非自然,定是有人以特殊手段提前引动、催化!
“他们算准了我们会变更路线,在此地借天然险地设下杀局!”凌轩眼神冰冷,“好毒的手段!”
既要应对源源不断的魔物攻击,又要抵御无孔不入的精神冲击,两人一时陷入被动。更麻烦的是,这魔沼似乎有隔绝、迟缓遁法的效果,他们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脱身。
“必须尽快冲出峡谷!”墨寻当机立断,不再保留,“凌师兄,为我开路!”
他全力催动平衡道域,混沌光晕扩张,强行在粘稠的魔沼中撑开一条通道,并最大限度地削弱那些摄魂魔瞳的影响。凌轩会意,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青色剑虹,沿着通道向前猛冲,所过之处,魔物触手纷纷断裂,泥沼被剑气排开。
两人配合默契,迅速向峡谷出口推进。
眼看出口在望,突然,前方通道尽头,一道身影缓缓浮现,挡住了去路。
此人一身普通的沧溟宗外门执事服饰,面容憨厚,正是之前为他们登记离开宗门、负责管理这一带外围巡哨的执事——王樵。
王樵平日里沉默寡言,办事稳妥,在巡天司外围口碑尚可。此刻,他却站在魔物肆虐的峡谷出口,脸上再无往日的憨厚,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眼神深处,隐隐有暗红色的诡异光芒闪过。
“王执事?”凌轩眉头一皱,剑势微缓。
墨寻心中警铃大作!此人此刻出现在这里,绝不寻常!
“监察使大人,凌师兄。”王樵开口,声音干涩,如同木石摩擦,“请留步。”
“王樵,你在此作甚?速速让开!”凌轩喝道。
王樵却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走不了啦……两位,把定界石碎片留下吧。主上……需要它。”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插入自己胸口!没有鲜血喷溅,反而有无数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从他皮肤下暴凸出来,迅速蔓延全身!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瞬间突破了神藏境的桎梏,达到了破虚境,并且还在上涨!同时,一股浓郁精纯的、与“源头”同源的毁灭魔气,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魔种寄生!他被种下了高级魔种,早已是傀儡!”墨寻瞳孔收缩。难怪之前毫无察觉,魔种深种,平日与常人无异,唯有在特定指令或时机下才会觉醒爆发!
“吼——!”魔化的王樵发出非人的咆哮,身形膨胀了一圈,皮肤化为暗红角质,双手化作利爪,带着滔天魔气,悍然扑向冲在最前的凌轩!其威势,竟堪比破虚境中期!
前有魔化强敌,后有魔沼追兵,两人陷入真正的绝境!
凌轩咬牙,斩虚剑意催至极致,悍然迎上:“我来对付他!师弟,你冲出去!”
剑爪相交,发出金铁轰鸣!凌轩身躯剧震,竟被震退半步!魔化后的王樵力量大得惊人!
墨寻目光扫过王樵那疯狂猩红的双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翻涌的魔沼,心念电转。魔种寄生者虽强,但往往神魂被魔种主导,混乱嗜杀,破绽在于……神魂!
他不再犹豫,将怀中的定界石碎片往凌轩方向一抛:“凌师兄,接住!”
凌轩下意识接过。
就在这一瞬,墨寻身形一晃,避开魔化王樵的扑击,出现在其侧后方。他左手结印,一抹纯粹的秩序白光自眉心“眼之碎片”虚影中射出,笼罩王樵!那是定界石碎片共鸣激发的一丝至高净化之力,专克魔气!
“啊——!”王樵发出痛苦的惨叫,周身魔气如冰雪消融,动作一滞。
与此同时,墨寻右手并指,指尖一点深邃到极致的黑暗凝聚,那黑暗仿佛连光线、灵魂都能吞噬。
“永夜·寂魂指!”
一指,点向王樵后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轻微如气泡破裂的“噗”声。
魔化王樵狂暴的气息骤然停滞,猩红的双眼瞬间黯淡,膨胀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软倒下。在其倒下的过程中,身体迅速干瘪、风化,最终化作一滩漆黑的灰烬,只在灰烬中心,留下一颗米粒大小、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肉瘤——魔种核心。
一击,灭杀魔种寄生体!
但墨寻也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寂魂指专攻神魂本源,消耗极大,且对自身神魂亦有反震。
“走!”他强提一口气,与凌轩汇合,两人不再看那魔种灰烬,化作流光冲出断魂峡!
直到远离峡谷百里,寻了一处山洞再次隐匿,两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王樵……竟然是暗子!”凌轩握着定界石碎片,脸色难看。一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甚至算得上勤恳的外围执事,竟早已被魔种侵蚀,成为敌人埋在宗门内的棋子!这渗透之深,令人脊背发寒。
墨寻调息着,眼神冰冷:“李扈、屠罡叛逃前,必然埋下了不少这样的棋子。王樵只是其中之一,恐怕……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
他看向凌轩手中的幽蓝碎片,又想到落星谷那枚可能存在的碎片,以及宗门内可能隐藏的其他暗子……
“必须尽快返回宗门。定界石碎片在手,那些魑魅魍魉,恐怕要狗急跳墙了。”
山风呼啸,林海起伏。带着夺回的碎片与沉重的真相,两人再次踏上归途。而宗门之内,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