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寂灭荒原那场惊天变故,已悄然过去五年。
那一日,三色光柱贯穿寂灭荒原的景象,不仅震撼了沧溟宗,其引发的微弱法则波动,甚至传递到了周边一些强大的界域,引起了少数古老存在的注意。
沧溟宗内,关于“莫尘”的传说达到了顶峰,随后又随着他的“陨落”而渐渐沉淀,化为宗门历史中浓墨重彩又带着悲壮色彩的一笔。严律副使凭借在此事件中的果断和后续稳定宗门的功绩,威望大增,已实质掌管巡天司大部。冷凝锋修为精进,剑意愈发凝练,已成为巡天司新一代的标杆人物。青霖长老的丹堂地位更加稳固。开阳峰因墨寻的缘故,虽失去了这位天才弟子,却也收获了宗门的尊重与资源倾斜。
司徒家与沧溟宗关系更加紧密,司徒弘多次前来探望(尽管只能面对沉寂的源殿),并动用家族力量协助调查“暗爪”及叛徒余孽。影蛛与那叛徒首领在源殿异变后便销声匿迹,连同李扈、屠罡,仿佛人间蒸发,但宗门从未放弃追查。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寂灭荒原。
那片曾经的绝地、生命的禁区,在过去五年里,发生了缓慢而确切的改变。笼罩天地的昏黄血色日渐淡薄,狂暴的能量乱流趋于平缓,肆虐的怪物数量锐减,甚至在一些边缘区域,开始出现了耐受力极强的怪异植被和昆虫。虽然依旧危险,但不再是十死无生之地。有胆大的修士开始尝试进入边缘探索,并真的带出了一些上古遗留的碎片或未被完全腐蚀的矿物,引得更多人趋之若鹜。
这一切变化的源头,都指向那座依旧被强大禁制封闭的源殿,以及殿内那位陷入沉睡的少年。
源殿深处,祭坛之上。
五年时光,并未在墨寻沉睡的身躯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依旧悬浮在半空,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得近乎虚无。但他的身体,却仿佛一块温润的璞玉,与整个源殿,乃至外界的寂灭荒原隐隐共鸣。
那场以身合道的壮举,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肉身濒临解体,神魂破碎沉沦。若非最后时刻虚空戒所化的守护执念,以及新生的平衡法则维系,他早已形神俱灭。
五年来,他的意识一直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中飘荡。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秩序、虚无、毁灭三种本源力量交织形成的、永恒的动态平衡。他既是这平衡的一部分,又是一个独立的观察者。
他“看”着秩序之光如何梳理混乱,如何赋予结构;“看”着虚无之暗如何吞噬过剩,如何归于沉寂;“看”着毁灭之红如何破坏旧有,如何催生……某种潜在的可能。三种力量并非绝对对立,而是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下,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富有层次的整体。
他对《永夜巡天诀》的领悟,在这种至高视角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永夜”不再仅仅是黑暗与隐匿,更是这种动态平衡的体现——包容光暗,接纳生灭,维持着万物轮回的秩序。他甚至开始模糊地触摸到下一重境界——“永夜轮回”的门槛。
他的神魂碎片,在这平衡之力的温养下,开始缓慢地重新凝聚、修复,变得更加坚韧,带着一丝不朽的平衡道韵。
这一天,如同过去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一样,源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三种本源力量循环往复的微弱嗡鸣。
突然,墨寻那如同沉寂了万古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苍白的手指,微微弯曲。
漂浮在他身边五年、光芒一直恒定柔和的“眼之碎片”,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动,轻轻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生机,如同冰封河面下第一道融化的水流,开始从他近乎枯竭的肉身深处涌现,与那平衡道韵结合,缓慢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与脏腑。
意识混沌的深处,一点微光逐渐亮起。
我是谁……
墨寻……
我在哪里……
源殿……
守护……平衡……
破碎的念头如同拼图,开始一点点汇聚。
沉睡了五年的灵魂,终于开始苏醒。
然而,就在墨寻的意识即将彻底回归肉身的刹那,他通过与整个封印体系的深层连接,模糊地感知到——
在寂灭荒原之外,遥远的、未知的虚空深处,几道强横而隐晦的意念,似乎被五年前的异动和荒原持续的变化所吸引,正若有若无地扫过沧溟界所在的这片星域。
其中一道意念,充满了古老与威严,仿佛来自某个传承悠久的强大界域。
另一道,则带着一种纯粹的、对能量的贪婪与探究。
还有一道,最为隐晦难明,却让墨寻那新生的、蕴含平衡道韵的神魂,感到了一丝本能的排斥与警惕。
“星火已燃……风雨欲来……”
一个模糊的预感,在他初醒的意识中闪过。
他“睁开”了内在之眼,“看”向那无尽虚空,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历经生死、明悟平衡后的宁静与坚定。
他的使命,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