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中文网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四节:后周新气象

第一章 紫袍加身前夜

乾佑三年的冬夜,开封城的雪下得绵密。郭威站在澶州军府的廊下,看着檐角垂下的冰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 那是刚从李守贞府里抄来的,玉质温润,却硌得他皮肤发紧。

将军,枢密使的文书到了。 亲卫捧着卷宗进来,靴底带进来的雪沫在炭盆边化出一小片水渍。郭威接过文书,烛光下 诛杀郭威余党 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隐帝刘承佑派来的人在府外徘徊,刀鞘上的铜环在雪光里闪着冷光。

都安排好了? 他转身时,袍角扫过炭盆,火星溅起来,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痕。

亲卫压低声音,五千弟兄都在城外等着,只要将军一声令下,连夜就能回师开封。

郭威望着窗外,雪片落在军府的匾额上,澶州军府 四个字渐渐被白雪覆盖。他想起二十年前在马铺村,娘用粗布给他缝的棉袄,想起在晋阳从军时,同袍分给他的半块冻饼,想起这些年见过的流离失所 —— 那些在战火里扒着草皮充饥的百姓,那些被苛税逼得卖儿鬻女的农户,那些在官衙前跪到血流成河的冤民。

文书上说,要诛我九族。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雪粒,可我郭威,早就没什么九族了。倒是这天下的百姓,快被折腾成孤魂野鬼了。

亲卫沉默着,他知道将军的意思。这些年,河中李守贞叛乱,长安赵思绾割据,凤翔王景崇自立,哪一次不是百姓遭殃?隐帝年纪轻轻,却被一群宦官撺掇着猜忌功臣,如今连郭威这样的托孤大臣都要赶尽杀绝,这天下,是真的没活路了。

传我令。 郭威将文书扔进炭盆,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红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全军拔营,回开封。告诉弟兄们,咱们不是去谋反,是去救这天下的百姓。

雪地里,五千铁骑踏碎了夜的寂静。郭威的战马喷着白气,他回头望了一眼澶州城,那座刚平定叛乱的城池,此刻在雪雾里像个疲惫的老人。他忽然勒住马,从怀里掏出块干粮 —— 那是今早一个老婆婆塞给他的,说 将军拿在路上吃,保佑你平安。

他咬了口干粮,粗粝的口感刺得喉咙发紧,去让那些坐在暖阁里的人看看,这天下的百姓,到底还能不能活。

第二章 从柴房到金銮殿

开封的城门在铁骑下颤栗时,郭威正站在明德门的废墟前。三个月前,他还在这里接受隐帝的赏赐,如今却要踩着瓦砾往里走。宫城里的火还在烧,宦官们的惨叫声混在婴儿的啼哭里,让他想起当年在晋阳见过的屠城。

将军,宫里搜出这些。 亲卫捧着一箱珠宝,翡翠玛瑙在火光里流转。郭威瞥了一眼,想起澶州城外冻饿而死的流民,忽然一脚将箱子踹翻:把这些都分给守城的弟兄和城外的百姓!告诉他们,以后不用再拿命换这些没用的石头!

他走进大庆殿时,地砖上的血还没凝固。龙椅歪斜地放在那里,鎏金的龙纹被熏得发黑。郭威没坐,只是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抹地砖上的血,放在鼻尖闻了闻 —— 有宦官的,有宫女的,还有几个孩子的。

改元广顺。 他站起身,雪落在他的发间,国号周。

亲卫愣住了:将军,不叫汉了?

郭威笑了,笑声里有股铁锈味,这天下,早就被那些姓刘的折腾得不像样了。从今天起,叫周。让百姓们知道,天,换了。

新朝的政令像雪片一样飞出开封。第一道是减免赋税,凡乾佑三年以前的欠税,一律免除;第二道是废除苛刑,不得私设地牢,不得滥杀无辜;第三道是放宫女出宫,愿回家的给盘缠,愿改嫁的官府给做媒。

开封的百姓起初不敢信,直到看见税吏们把催税的文书当众烧毁,看见牢里的冤民被一个个放出来,看见宫里的宫女穿着粗布衣裳走出宫门,才敢跪在雪地里哭出声。有个瞎眼的老婆婆摸着郭威赐的粮食,念叨着 菩萨显灵了,郭威听见了,只是让亲卫再给她送床棉被。

他住进了宫城,却把原来的寝殿改成了议事厅,自己搬到偏殿的柴房 —— 那间柴房很小,只够放一张床,一个炭盆,像极了他年轻时在马铺村住过的草棚。大臣们劝他换个地方,他却说:住这里踏实,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不像那些高殿,把人憋得忘了自己是谁。

开春时,郭威带着大臣们去田里插秧。他卷起裤腿,脚踩在泥里,动作比老农还熟练。有个新科进士不会插,秧苗歪歪扭扭的,被他笑着拍了后脑勺:连秧都插不好,还敢说要致太平?

进士红着脸问:陛下,您当年在马铺村,也是这么插秧的?

郭威直起腰,望着绿油油的田垄,忽然叹了口气:那时哪有牛,全靠手拔。有年大旱,插下去的秧全枯死了,我娘抱着我哭,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手里的秧苗插得更稳了些。

宫里的财物被他一车车拉出去,有的分给了功臣,有的赈了灾民。有个宦官偷偷藏了块玉佩,被他发现了,没打没骂,只是让那宦官去街上跟小贩学叫卖。三个月后,宦官捧着攒下的铜钱回来,哭着说:陛下,我才知道,挣一个铜板有多难。

第三章 柴荣的十年梦

广顺三年,郭威病倒了。他躺在柴房改成的寝宫里,看着窗外的石榴树,忽然对侍立在旁的柴荣说:这天下,我没治理好,你接着来。

柴荣是他的内侄,也是他的养子。当年郭威在邺都打仗,柴荣背着行囊来投奔,穿的草鞋磨破了底,却捧着一坛自己酿的酒,说 姑父,我跟你混。这些年,柴荣跟着他南征北战,在澶州当刺史时,把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都叫他 柴青天。

姑父, 柴荣握着郭威枯瘦的手,那手上全是老茧,比田间老农的还硬,您放心,我记得您说的,百姓要的不是龙椅,是能吃饱穿暖。

郭威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我听说你常说

十年开拓,十年养民,十年致太平

郭威喘了口气,别像那些短命皇帝,光想着自己快活。这天下,得一步一步来...... 话没说完,头歪在了枕上。

柴荣在灵前守了三个月。他没穿龙袍,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布袍,跟当年去邺都投奔郭威时一样。大臣们劝他登基,他只是指着郭威的牌位说:我姑父还没走远,我得让他看看,他打下的江山,不会败在我手里。

显德元年的春天,柴荣穿着龙袍走进大庆殿。他没像郭威那样拒绝龙椅,只是在椅子上垫了块粗布垫子 —— 那是他娘当年给他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太阳的味道。

朕要亲征北汉。 登基后的第三天,他在朝会上说。满朝哗然,新帝刚立,根基未稳,怎么能轻易动兵?

柴荣拍着案几,案上的漆都剥落了:北汉勾连契丹,占着太原,整天想着南下。朕要是缩着,他们迟早打过来,到时候百姓又要遭殃!

他带着军队出发时,开封的百姓自发来送行。有个老汉塞给他一袋烧饼,说 陛下多杀几个敌人,柴荣接过烧饼,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粗粝的麦香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姑父在田里干活的日子。

高平之战打得惨烈。北汉的骑兵冲过来时,后周的右军先溃了,将领骑着马往后跑,把军心都带散了。柴荣却提着剑冲在最前面,头盔被箭射掉了,头发散着,像头暴怒的狮子。

弟兄们!跟朕杀! 他的声音劈碎了战场的喧嚣,后退就是死,往前还有活路!

赵匡胤那时还是个校尉,见皇帝都拼命了,挥着长槊就冲进了敌阵。士兵们被柴荣的狠劲感染,溃逃的人也掉转马头,硬生生把北汉的军队打了回去。

收兵时,柴荣坐在山坡上,看着满地尸体,忽然对赵匡胤说:你看这些死人,有北汉的,有咱们的。他们谁家没有爹娘?要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谁愿意来打仗?

赵匡胤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他。

所以啊, 柴荣喝了口水,朕要快点统一天下,统一天下了,就不用再死人了。

第四章 十年开拓

显德二年的夏天,柴荣站在淮河岸边。对岸就是南唐的地盘,那里盛产粮食,百姓却被苛税逼得逃荒。他看着船上装满的军粮,忽然对将领们说:打下南唐,不是为了抢地盘,是为了让那边的百姓,也能吃上饱饭。

南征比北战更难。南唐的水军厉害,战船在淮河上像飞起来一样。柴荣让人在汴河造船,亲自去工地监工,手上磨出了血泡,就用布裹着接着干。有个老工匠劝他:陛下,这活儿糙,您别伤了龙体。

他笑着摇头:朕的龙体,跟你们的手一样,都是肉长的。你们能磨,朕就能磨。

战船造好那天,柴荣第一个跳上去。船晃得厉害,他却站得笔直,指着对岸说:看见没?那边的百姓,等着咱们去救呢。

攻打寿州时,城里的守将负隅顽抗,柴荣让人把粮车开到城下,对着城上喊:城里的百姓听着,只要你们开城门,这些粮食全分给你们!

三天后,一个老婆婆偷偷放下绳索,把城里的情况告诉了柴荣 —— 守将把百姓的粮食都抢光了,好多人快饿死了。柴荣当晚就下令攻城,破城时,他第一个冲进城里,看见百姓躺在地上啃树皮,忽然对着将领们吼:以后再敢让百姓饿肚子打仗,朕斩了你们!

他在淮南设立了 营田使,让士兵们一边打仗一边种地。收获的粮食,一半给军队,一半分给百姓。有个南唐的老农,捧着新收的稻子,对着柴荣磕头:陛下,我活了六十岁,第一次见当兵的给百姓送粮食。

显德四年,柴荣收复了江淮十四州。他没杀一个降兵,还把南唐送来的金帛全分给了士兵和百姓。有人劝他留着修宫殿,他却说:宫殿再漂亮,百姓饿肚子,朕住着也不安心。

回到开封,他开始整顿军队。那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他给了钱让他们回家种地;年轻力壮的,他亲自训练,每天天不亮就吹号角,跑到城外的校场,谁偷懒就罚谁负重跑步。

朕要的不是人多,是能打仗的精兵。 他对着黑压压的士兵说,将来统一天下,靠的不是人多,是你们手里的刀,心里的劲!

赵匡胤跟着他练兵,手上的茧子结了一层又一层。有次练箭,柴荣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身手,将来能当大任。 赵匡胤红着脸说:臣只想跟着陛下统一天下。

柴荣笑了:好,咱们一起。

第五章 十年养民

显德五年的春天,柴荣让人疏浚汴河。他穿着粗布衣裳,站在河岸上,看着民工们挖泥,时不时挽起袖子下去帮忙。有个民工认出他来,吓得要下跪,被他拉住了:快干活吧,河通了,你们的粮食就能运出去卖好价钱了。

汴河疏通后,南来北往的商船多了起来。开封的码头整天吵吵嚷嚷,有卖江南丝绸的,有卖蜀地茶叶的,还有卖辽国皮毛的。柴荣常去码头逛,听见商贩们讨价还价,笑得比谁都开心。

陛下,您看这税收,比去年多了三成。 户部尚书捧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

柴荣却指着账本上的

说:再降两成。让商贩们多挣点,他们才会多运东西来,到时候百姓能买到便宜货,税收自然就多了。

他还让人修订法律,把那些

腰斩

的酷刑都废了。有个小偷被抓住,按旧法要砍手,柴荣却让人打了他几十板子,给了些钱让他去学手艺。后来那小偷成了木匠,专门给宫里做家具,做得比谁都好。

人都会犯错, 柴荣对大臣们说,关键是给他们改过的机会。要是一棍子打死,谁还敢好好过日子?

显德六年,开封的粮仓堆得满满的。柴荣让人把粮食分发给各地的义仓,还在农村设了 ,教百姓种新的稻子。有个老农种出了亩产五石的水稻,捧着稻穗来见柴荣,哭得老泪纵横:陛下,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柴荣接过稻穗,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阳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郭威,那个在柴房里告诉他 百姓要吃饱 的姑父,要是能看见这稻穗,该多高兴啊。

第六章 未竟的十年

显德六年的冬天,柴荣站在瓦桥关的城楼上。关外就是契丹的地盘,那些被割让的燕云十六州,像块伤疤刻在他心上。

传令下去,明天攻打幽州。 他望着关外的风雪,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士兵们都在磨兵器,火光映着他们的脸,个个眼里有光。这几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他们知道,陛下说要打的仗,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可当晚,柴荣病倒了。起初只是咳嗽,后来竟咳出血来。他躺在军帐里,看着烛火,忽然对赵匡胤说:朕怕是完不成那第三个十年了。

赵匡胤跪在地上,眼泪直流:陛下,您会好起来的,我们还等着跟您一起统一天下呢!

柴荣笑了,笑得咳出更多血:天下早晚是要统一的,是谁来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让百姓再受苦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满了要修的水利、要通的道路、要建的粮仓,这些,就交给你们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朕做了五年,抵得上别人十年...... 可还是不够啊......

烛火灭了,关外的风雪更大了。

开封的皇宫里,七岁的柴宗训坐在龙椅上,手里攥着柴荣留下的那块粗布垫子。大臣们跪在下面,喊着 ,可他总觉得,殿外的风雪声里,有姑父的声音在说:好好看着这天下,别让它再乱了。

大庆殿的梁柱上新刷了漆,锃亮得能照见人影。柴宗训望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不知道,殿外的赵匡胤正站在雪地里,望着宫门,手里的剑鞘上,映着初升的朝阳 —— 那朝阳,正照着一个即将被改写的时代。

第七章 遗泽

显德七年的正月,开封的雪还没化。一个老农背着新收的稻子,想送给皇宫里的小皇帝,却被侍卫拦在门外。他不知道,宫里正在发生一场不流血的兵变,只念叨着:这稻子,得让官家尝尝,是柴陛下教我们种的。

兵变的士兵们冲进宫时,没杀人,没放火,只是把一件黄袍披在了赵匡胤身上。赵匡胤站在大庆殿里,看着柴荣留下的那张地图,忽然对身边的人说:把柴家的人好好安置,谁也不许欺负他们。

后来,有人在开封的街头看见一个老婆婆,抱着个孩子,说那是柴家的后人。孩子手里拿着块粗布垫子,跟当年柴荣垫在龙椅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汴河上的商船依旧往来如梭,船上的商人会说起柴荣当年疏浚河道的事;田埂上的老农会指着长势喜人的庄稼,告诉孩子那是柴陛下带来的稻种;军营里的士兵会想起柴荣练兵时说的话,握紧手里的枪。

那些柴荣没做完的事,像种子一样埋在土里,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发了芽。

第八章 黄袍下的余温

赵匡胤在陈桥驿披上黄袍的那个清晨,霜花结在枪尖上,像未化的雪。他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北方 —— 柴荣的灵柩刚从瓦桥关运回开封,棺木上的白幡还在寒风里飘。

“将军,该进城了。” 石守信低声提醒,手里的马鞭在掌心转了个圈。

赵匡胤没动,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柴荣在高平之战时分给她的,他一直带在身上,麦饼的缝隙里还嵌着当年的沙粒。“告诉弟兄们,” 他把麦饼重新裹好,“进城后,不许碰柴家的人,不许抢百姓的东西,违者,斩。”

军队开进开封时,百姓们扒着门缝看。他们见过后唐的兵烧杀抢掠,见过后晋的兵强取豪夺,却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 士兵们背着枪,目不斜视,连路边掉的铜钱都没人捡。有个卖胡饼的老汉壮着胆子递过去几张饼,领头的校尉笑着接了,还放下几枚铜钱。

“这是…… 要换天了?” 老汉看着 “宋” 字旗插上朱雀门,忽然想起柴荣当年带着大臣们插秧的场景,眼眶一热。

赵匡胤走进大庆殿时,柴宗训正坐在龙椅上,手里还攥着那块粗布垫子。见他进来,孩子吓得缩了缩肩膀,却倔强地不肯下来。赵匡胤弯腰,从怀里掏出个泥娃娃 —— 那是他路过市集时买的,上面还沾着新出炉的热气。

“这个给你。” 他把泥娃娃放在孩子手里,“以后,跟你娘去洛阳住,那里有好山好水,没人会欺负你。”

柴宗训捏着泥娃娃,忽然问:“你会像柴爷爷那样,让百姓有饭吃吗?”

赵匡胤的手指顿了顿,看着龙椅上的粗布垫子,那垫子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龙纹都刺眼。“会。” 他说得郑重,“不但有饭吃,还要让他们有衣穿,有屋住。”

他没立刻称帝,而是先去了柴荣的陵寝。陵前的松柏刚栽下不久,枝叶还嫩。赵匡胤放下祭品,对着墓碑深深一拜:“陛下,您未竟的事,我接着做。” 风穿过松针,沙沙作响,像有人在应。

第九章 流淌的汴河

建隆元年的春天,赵匡胤让人重修汴河。工匠们在河底挖出块石碑,上面刻着 “显德五年,柴荣督建”,字迹被水浸得有些模糊,却透着股执拗。赵匡胤让人把石碑竖在码头,旁边新刻了行字:“开宝元年,匡胤续修”。

“陛下,这是不是…… 太高抬后周了?” 赵普看着石碑,有些犹豫。

赵匡胤正蹲在河边,看民工们加固堤岸。他捡起块石头,扔进水里,涟漪一圈圈荡开,把两岸的柳影都揉碎了。“抬不抬,不是石碑说了算。” 他指着河里的商船,“你看,这船装的是江南的粮,运的是淮南的布,走的是柴荣挖的河。百姓过得好,比什么石碑都管用。”

汴河通航那天,张三黑的船第一个驶过新修的堤坝。他站在船头,看着石碑上的字,忽然对着河水喊:“柴陛下,你看,河通了!” 喊完又觉得不妥,赶紧补了句,“宋陛下也不赖!”

船上的辽国商人听不懂他在喊什么,只是指着岸边的粮仓笑:“你们大宋的粮仓,比我们的毡房还多!” 张三黑咧着嘴笑,露出两排黄牙 —— 他现在不跑辽国了,改运粮食,从淮南到开封,一趟能挣不少,家里婆娘给孩子做了新棉袄,棉花塞得厚厚的。

开封的市集上,有个老汉摆着摊子,卖的是柴荣当年推广的新稻种。他的摊子前总围着人,有大宋的农夫,也有南唐的流民,老汉一边称种子,一边念叨:“这可是柴陛下亲选的种,一亩地多打两石粮!”

有个年轻的官员路过,听见了,笑着说:“老人家,现在是大宋了。”

老汉瞪了他一眼:“大宋咋了?大宋的地,不还是这地?大宋的粮,不还是这粮?忘了柴陛下,就是忘了本!” 官员被噎得说不出话,却没生气,反而多买了两斗种子,说要带回老家试试。

第十章 种子的力量

乾德元年,赵匡胤灭了南平。军队进城时,百姓们捧着水来迎,领头的老者颤巍巍地说:“盼王师盼了多少年,总算盼来了!” 他还记得柴荣南征时,士兵们把粮食分给饥民的场景,说 “大宋的兵,跟柴陛下的兵一个样”。

消息传到开封,赵匡胤正在看新修的《农书》。书里记载了柴荣推广的农具和稻种,还加了新的注解,是他让人补的。“你看,” 他把书递给赵普,“这就是柴荣留下的种子,不但长在地里,还长在人心里。”

赵普翻着书,忽然指着其中一页:“陛下,这里说,当年柴荣为了推广新稻种,亲自去田里试种,连龙袍都磨破了。”

赵匡胤笑了,想起自己当年跟着柴荣插秧的日子,泥水里泡着,太阳底下晒着,谁也没把他当皇帝。“他啊,” 他合上书,“就没把自己当皇帝,只当自己是个种地的。”

那年秋天,江南的稻田里,新稻种长出了沉甸甸的稻穗。农夫们收割时,会特意留一把,挂在屋檐下,说这是 “柴种”,能保佑来年丰收。他们不知道柴荣的名字,只知道这稻种是北方来的,能多打粮。

有个从南唐逃荒来的妇人,在开封的官仓领了粮食,回家路上遇见个老兵。老兵看着她手里的粮袋,忽然说:“这粮,跟当年柴陛下赈的粮一个味。” 妇人听不懂,只是笑着说:“大宋的官好,给我们粮吃。”

老兵望着远处的粮仓,那是柴荣当年下令修建的,如今又扩建了三倍。他想起柴荣站在仓前说的话:“仓里有粮,百姓心里不慌。” 现在,仓是满的,百姓的脸上也有笑了。

第十一章 未完的路

开宝七年,赵匡胤派曹彬伐南唐。大军出发前,他特意召见曹彬,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柴荣当年没打下来的城。记住,进城后,不许烧杀,不许抢掠,尤其是南唐的藏书,要好好保护。”

曹彬点头:“陛下放心,臣记得柴陛下当年的规矩。”

南唐的都城金陵被攻破时,曹彬让人守住史馆,把里面的书都运了出来。有个老史官哭着说:“没想到,最后保护这些书的,竟是北方的兵。” 他不知道,曹彬的父亲曾跟着柴荣南征,常说 “柴陛下最敬重读书人”。

消息传到开封,赵匡胤正在翻看从金陵运来的书。其中有本《江南水利志》,扉页上有柴荣的批注,字迹力透纸背:“水利兴,则五谷丰;五谷丰,则天下安。” 赵匡胤摸着批注,忽然对身边的人说:“把这本书抄一百份,发给各地的官员,让他们好好学。”

他想起柴荣的 “十年规划”,如今自己已经做了十七年。天下大半已定,粮仓满了,水利通了,百姓脸上有笑了,可燕云十六州还在辽国手里,像根刺扎在心头。

“朕要北伐。” 他对赵普说,眼里闪着光,像柴荣当年站在瓦桥关时一样。

赵普有些犹豫:“陛下,国库虽丰,可连年征战,百姓也累了。”

赵匡胤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那里的燕云十六州,此刻该是雪落满山了吧?柴荣当年没能走完的路,他想接着走下去。

第十二章 不息的风

开宝九年的冬夜,赵匡胤在 “烛影斧声” 中猝然离世。弟弟赵光义继位,继续着统一大业。太平兴国四年,宋军攻破太原,灭了北汉 —— 那个柴荣当年在高平击败的对手,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赵光义站在太原城头,看着降兵们放下武器,忽然想起哥哥临终前的话:“善待柴家后人,别忘了柴荣的恩。” 他让人在太原修了座祠,供奉柴荣的牌位,旁边刻着 “五代英主,泽被万民”。

几年后,有个柴家的后人考中了进士,在开封府当推官。他断案公正,百姓都叫他 “柴青天”。有人问他:“你恨大宋吗?” 他指着街上的太平景象笑:“恨什么?我爷爷(柴荣)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汴河上的船依旧来来往往,张三黑的儿子接了父亲的班,船头上插着 “宋” 字旗,也插着面小小的黄旗 —— 那是柴荣当年用过的颜色。他跑船路过瓦桥关时,总会往关外望一眼,听说那里的百姓还在种柴荣推广的稻种,说 “南边的皇帝,跟柴陛下一样,都是好人”。

开封的皇宫里,赵光义看着新绘制的《大宋疆域图》,图上的江南、淮南、巴蜀都已纳入版图,只有燕云十六州还是空白。他拿起笔,想画个圈,却又放下了 —— 那里的百姓,还在等吗?

风从北方吹来,穿过汴河的帆,拂过田埂的稻,吹进开封的市集。卖稻种的老汉还在念叨 “柴陛下”,收粮的官差会说 “这是大宋的粮”,孩子们在街头追逐,手里拿着泥娃娃,有宋太祖的,也有柴世宗的。

那些在五代乱世里挣扎过的灵魂,那些在刀光剑影中坚守过的信念,那些像种子一样埋进土里的希望,终究在时光里发了芽,开了花。柴荣的 “十年梦” 虽未完成,却像不息的风,吹过宋的天空,吹过百姓的日子,吹向一个不再分裂的未来。

而那条流淌的汴河,载着后周的余温,载着大宋的新生,悠悠地向前,把所有的苦难与辉煌,都融进了历史的长河里。

第十三章 瓦桥关的稻穗

瓦桥关下的田埂上,老秦头弯腰割着稻子,镰刀起落间,饱满的稻穗簌簌落在竹筐里。他直起腰捶了捶背,望着远处连绵的城墙,忽然对着身边的孙子喊:“小石头,快来看!这稻穗,比你爹小时候那会儿饱满多了!”

小石头扔下手里的风筝,跑过来扒拉着稻穗:“爷爷,您又说柴陛下的稻种啦?老师说现在是大宋了。”

“大宋咋了?” 老秦头敲了敲孙子的脑袋,“这稻种是柴陛下当年让人送来的,你爹能活下来,全靠这稻子高产。做人不能忘本!” 他指了指城墙边的一块石碑,“瞧见没?那上面刻着‘显德四年,柴荣督种’,这字儿啊,比砖石还经得住风吹日晒。”

石碑旁新栽了棵槐树,是小石头他爹去年种的,树干上系着红绸带。老秦头说,这是给柴陛下 “挂红”,谢他留下的好种子。

关隘的守军换了一茬又一茬,却都认得老秦头。每次巡逻经过,都会笑着问:“秦大爷,今年收成咋样?”

“托柴陛下的福,错不了!” 老秦头总是这样答,然后往士兵手里塞两个新蒸的米糕,“尝尝,用新米做的,比白面馍香!”

士兵们也不推辞,他们听老兵说过,当年柴荣站在这关隘上,望着北边的云,说 “总有一天,要让这稻种长满燕云”。如今虽未如愿,可这关下的稻田,确实一年比一年广了。

第十四章 史馆里的笔迹

开封的史馆里,年轻的史官正在整理旧档。一卷泛黄的《显德时政记》从高处滑落,他慌忙捡起,指尖触到页边的批注,墨迹虽淡,却透着股刚劲 ——“均赋税,薄徭役,方得民心”。

“这是…… 柴世宗的笔迹?” 他喃喃自语,连忙翻到卷首,果然见落款处有个小小的 “荣” 字(柴荣曾用名郭荣)。

旁边的老史官凑过来,扶了扶眼镜:“别大惊小怪,馆里这样的东西多着呢。你看这册《水利考》,页眉的批注是宋太祖加的,说‘柴公所论,字字在理’。”

年轻史官凑近一看,果然见赵匡胤的批注墨迹稍新,却与柴荣的笔迹在页边交错,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太祖陛下对柴世宗,是真佩服啊。” 老史官叹了口气,“当年宋军入金陵,第一件事就是把南唐史馆的书全运回来,说‘这些都是柴公想保护的东西’。你再看这本《农桑要术》,后面补的新内容,都是照着柴世宗的法子续的。”

年轻史官摸着泛黄的纸页,忽然懂了 —— 那些没说出口的敬意,都藏在这些字里行间,藏在一代代延续的政策里。

第十五章 巷尾的泥哨

开封的巷子里,捏泥人的老王头又支起了摊子。他的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泥人,有穿龙袍的赵匡胤,也有披铠甲的柴荣,两个泥人并排站着,神态竟有几分相似。

“王大爷,今天咋捏了两个皇帝?” 放学的孩子围上来,指着柴荣的泥人问,“这个是谁呀?”

“这是柴世宗。” 老王头手上不停,捏出个小小的泥哨,“当年啊,他带兵路过开封,看见街上有孩子饿肚子,就让士兵把干粮分给他们,还跟我买了个泥哨,说要逗孩子笑呢。”

他把泥哨递给小石头 —— 正是瓦桥关老秦头的孙子,这孩子跟着爹来开封赶集,特意来买泥人。“吹吹看,跟当年那个一个调。”

小石头把泥哨凑到嘴边,“嘟” 的一声,清亮的哨音穿巷而过。老王头望着远处的皇宫,忽然笑道:“你看,这哨音没变,日子也越来越好了,不管是哪个皇帝,能让百姓过好日子,就是好皇帝。”

小石头似懂非懂,手里攥着柴荣的泥人,兜里揣着泥哨,跟着爹往码头走。汴河上的船还在穿梭,船上的稻子堆得像小山,风吹过,稻穗摇啊摇,像在应和那声清亮的哨音。

那些在乱世里燃起的星火,终究连成了片,照亮了后来的路。而那些未尽的遗憾,也化作了脚下的泥土,滋养着新的希望,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

第十六章 稻穗上的阳光

开封城外的官道上,一队送粮车正缓缓前行。车把式是个年轻小伙,车辕上坐着个梳双丫髻的姑娘,手里编着稻穗。

“哥,你说这稻种真有那么神?能比咱家原来的多收两成?” 姑娘晃着手里的稻穗,穗粒饱满得压弯了秸秆。

小伙拍了拍车板,声音洪亮:“那可不!这是‘柴公种’,当年柴世宗在的时候推广的,咱爹说,自从换了这稻种,家里的粮仓就没空过。” 他指了指远处的田埂,“你看那边,绿油油的全是,连邻县都来咱这换种子呢。”

送粮车进了城,直奔官仓。管仓的老吏正戴着老花镜核对账簿,见了小伙就笑:“小石头家的小子,今年又是头名!”

“托柴公的福!” 小伙麻利地卸粮,姑娘把编好的稻穗挂在仓门的木柱上 —— 这是村里的规矩,每年新粮入库,都要挂一束最好的稻穗,感谢带来好收成的稻种。

老吏摸着稻穗,眼里闪着光:“当年柴世宗推广新稻种,多少人不相信,说他折腾。可你看现在,方圆百里,谁家地里不是这‘柴公种’?” 他翻开泛黄的旧账,“你看这记录,显德三年,亩产三石;今年,亩产五石还多。”

姑娘凑过去看,账页上有行小字,墨迹已经发灰:“凡推广新种者,免半年赋税。” 字迹遒劲,旁边盖着个小小的 “荣” 字印章。

“这是柴世宗亲笔写的?” 姑娘睁大眼睛。

“可不是嘛,” 老吏叹了口气,“当年他为了让百姓试种,亲自下地插秧,手上磨出的泡比谁都多。现在的皇帝也认这个理,年年让人改良稻种,说不能忘了‘柴公的本分’。”

送粮车离开时,夕阳正斜照在官仓的瓦顶上。姑娘把编好的稻穗又往高处挂了挂,风一吹,穗粒碰撞着响,像一串小小的铃铛。

第十七章 书案上的批注

翰林院里,几个学士正围着一卷旧档争论。案上摊着的是柴荣亲批的《农桑辑要》,墨迹浓淡不一,有些地方还沾着泥点。

“你看这句‘水过深则苗涝,过浅则苗旱’,多实在!” 一个年轻学士指着批注,“现在咱们修订《农书》,就得照着这路子来,少些虚话。”

旁边的老学士捋着胡须:“何止农书?你看这《税法》,柴世宗当年减了租税,现在的‘两税法’,不就是照着他的法子改的?” 他翻到另一页,“还有这驿站改革,‘不得私用驿马’,现在还贴着告示呢。”

年轻学士指着一处朱笔批注,那字迹比别处重些,像是用力写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这话现在读着,还振聋发聩。”

窗外,几个孩子举着风车跑过,笑声清脆。老学士望着他们,忽然道:“当年柴世宗说‘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虽没做完,可这念想,不就在这稻穗里、这书页里、这孩子的笑声里吗?”

第十八章 祠堂里的牌位

江南水乡的一座小祠堂里,供着块特别的牌位,上面没写名字,只刻着 “柴公之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新香,青烟袅袅。

上香的是个白发老婆婆,手里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对着牌位作揖:“柴公啊,今年收成好,重孙子都考上秀才了,托您的福啊。”

旁边的年轻人帮她扶着拐杖,笑着说:“奶奶,现在都叫‘宋’了,您还总念着‘柴公’。”

老婆婆瞪了他一眼:“忘本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柴公派人送来稻种,你爷爷早就饿死了,哪有今天?” 她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块麦芽糖,“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柴公当年给咱村孩子分糖吃,就这味儿。”

年轻人挠挠头,拿起一块放嘴里,甜丝丝的,像小时候尝到的一样。他望着牌位,忽然明白奶奶为啥总说 “不能忘”—— 有些好,就像稻种一样,播下去,就会在岁月里长出一片金黄。

夕阳透过祠堂的窗棂,照在牌位上,泛着一层温暖的光。远处的稻田里,收割机正轰隆隆地响,金黄的稻穗被卷入机器,变成饱满的谷粒,装了满满一车又一车。

那些曾经的征战与改革,那些未说尽的话,那些没走完的路,终究化作了稻穗上的阳光,化作了书页里的墨迹,化作了寻常人家碗里的白米饭,年复一年,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人。

第十九章 瓦当里的光阴

开封城的角楼正在修缮,工匠们拆下一批旧瓦当,其中一块刻着“显德”年号的残片,被年轻的学徒捡了回去。他摩挲着瓦当上模糊的莲花纹,听老师傅念叨:“这是柴世宗那会儿的东西,当年修角楼,他亲自来看过三次,说‘瓦当要厚实,能经住十年风雨’。你看这质地,现在的瓦当,未必有这么结实。”

学徒把瓦当残片摆在案头,旁边放着新制的图纸。图纸上,角楼的新设计里,保留了原来的飞檐弧度,只是把木梁换成了更耐用的铁架。“师傅,为啥非得照着老样子修啊?”

老师傅敲了敲他的脑袋:“傻小子,这不是样子的事。你看这瓦当,当年烧窑的匠人,在泥坯里掺了细沙,所以才结实。柴世宗说‘做活儿要实在,糊弄老天爷,老天爷就糊弄你’。现在修楼,换材料是为了更结实,可这实在劲儿,不能丢。”

角楼修好那天,学徒特意把那块残片嵌在了新砌的墙里,外面抹了层薄灰,只有他知道那里藏着一块旧瓦当。站在角楼上往下看,汴河上的船帆来来往往,像当年一样忙碌,只是船上的货物,多了些江南的丝绸、岭南的水果。

第二十章 课本里的名字

私塾里,先生正在教孩子们读《五代史》。“……显德元年,柴荣即位,减赋税,兴水利,推新种,民赖其利……”

底下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先生,‘民赖其利’是啥意思呀?”

先生放下书,指着窗外的稻田:“就是说,因为他做的这些事,百姓才能吃饱饭、过好日子。就像咱们现在种的稻子,就是当年他推广的品种改良来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低头在课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稻穗。她爹是种粮的,总说“要不是当年柴公留下的好种子,咱家哪能盖起新房子”。

放学路上,小姑娘和伙伴们追着跑,路过粮店时,看见掌柜正往牌匾上刷漆,“柴公粮行”四个大字,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她想起先生说的话,忽然觉得,那个叫柴荣的皇帝,好像就站在金灿灿的稻田里,对着她笑。

第二十一章 渡口的石碑

汴河渡口新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显德漕运故道”。石碑旁,老艄公正给年轻船夫讲当年的事:“那会儿柴世宗让人疏通河道,挖深了三尺,船才能载更多粮。你看现在这船,装的粮食比以前多一半,都是托他的福。”

年轻船夫挠挠头:“咱现在是大宋了,为啥还要记着后周的皇帝?”

老艄公撑了一篙,船缓缓离岸:“傻小子,好东西哪分朝代?就像这河水,不管叫啥年号,还不都是滋养人的?”他指着远处的风车,“你看那灌溉的水车,还是照着当年的图纸改的,只是加了齿轮,转得更欢了。”

船行至河中央,老艄公唱起了旧调,调子有些苍凉,却透着股劲儿:“汴河水,向东流,载着粮,运着油,养活了河边多少楼……”

风拂过水面,带着稻花香。年轻船夫望着两岸的稻田,金灿灿的一片,忽然懂了——有些东西,比朝代的名字更长久。就像这河水,就像这稻种,就像那些为百姓做过实事的人,总会被记在心里,一辈传一辈。

那些曾经的刀光剑影,终究化作了田埂上的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滋养着新的生命。而那些未完成的梦想,也在岁月里,被一双双新的手,接力续写着。

第二十二章:大宋肇建

第一节:陈桥兵变

显德七年的正月,北风卷着碎雪,打在开封城的朱漆城门上,发出簌簌的声响。皇城根下的积雪还没化透,街角的摊贩缩着脖子拢紧棉袄,望着宫墙深处的方向 —— 那里,七岁的恭帝柴宗训刚结束早朝,正由太后符氏牵着,往御花园的暖阁去。谁也没料到,一份来自镇州、定州的加急边报,正像一块冰投入滚油,要炸开这看似平静的后周江山。

边报是快马加鞭送进枢密院的,墨迹被风雪洇得发皱,上面的字却触目惊心:契丹与北汉联军数万,已逼近镇州,请求朝廷速发大军抵御。宰相范质捏着那份边报,指节泛白。他看向身旁的王溥,这位同平章事的脸色比窗外的雪还要白。

“主少国疑啊。” 范质低声叹道,声音被殿内的铜炉水汽裹着,显得格外沉闷。七岁的恭帝柴宗训还不懂 “联军南下” 意味着什么,朝堂上的大臣们却心知肚明 —— 显德六年柴荣病逝后,这孤儿寡母的江山,本就像薄冰上的马车,稍有震动便可能倾覆。如今强敌压境,谁能领兵?

“殿前都点检赵匡胤。” 王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名字像块石头,投进满是浮萍的池塘。赵匡胤手握禁军精锐,去年随柴荣征淮南时,曾大败南唐军,威名在外。更重要的是,他是柴荣一手提拔的将领,按说该对后周忠心耿耿。

范质沉吟片刻,案头的烛火映着他花白的胡须。他想起柴荣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 “护好宗训”,心口像被雪块堵着。“只能如此了。” 他提笔写下调兵符,墨迹重重落在纸上,“令赵匡胤即刻点齐殿前司、侍卫司精锐,三日内北上御敌。”

消息传到赵匡胤府中时,他正在后院教儿子赵德昭射箭。少年拉不开弓,赵匡胤握着他的小手,一点点矫正姿势:“稳住,心定了,手才能稳。” 院墙外传来亲卫的通报,他松开手,接过那份边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契丹和北汉?” 他转身看向身旁的赵普,这位谋士正抱着暖炉,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赵普没说话,只是往他手里塞了个烫热的栗子,栗子壳裂开的纹路,像极了地图上的关隘。

三日后,大军开拔。赵匡胤一身银甲,立马开封北门,身后是三万禁军 —— 后周最精锐的力量。符太后带着恭帝站在城楼上,寒风掀起太后的凤袍,恭帝吓得往母亲怀里缩。赵匡胤抬头望了一眼,抬手抱拳,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号角声起,大军缓缓出城,留下一路马蹄踏碎冰雪的声响。

行军至陈桥驿时,天色已暗。这里是黄河渡口旁的一处驿站,几排土坯房被风雪打得噼啪响。赵匡胤下令扎营,将士们捡来枯枝生火,橘红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忧色。

“听说了吗?契丹人这次带了重甲骑兵,咱们的步兵怕是顶不住。”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卒往火堆里添柴,火星溅到他的甲胄上,“再说,小皇帝才七岁,太后又是女流之辈,咱们就算拼了命,打赢了又能怎样?”

旁边的士兵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当年世宗皇帝在时,跟着他打仗,心里踏实。现在……”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灌了口烈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滴,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这些花像草籽,落在早已松动的土壤里。赵普披着件厚裘,在各营之间 “闲逛”,听见这类议论,便凑过去搭话:“兄弟这话在理。我听说,昨儿个宫里还在争论,要不要把国库的银子搬去南唐换和平呢。”

“什么?” 络腮胡军卒猛地站起来,火堆被他带得一晃,“咱们在前线拼命,他们在后方送钱?那世宗皇帝打下的江山,岂不是要败光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营中蔓延。到了后半夜,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不如拥立点检为帝!他要是当了皇帝,咱们打仗才有奔头!” 这话像惊雷劈在雪地里,瞬间炸响。

石守信第一个响应,这位赵匡胤的结义兄弟,猛地拔出佩刀,刀尖插在雪地里:“我石守信第一个不认什么七岁小儿!点检若不肯当皇帝,我就劈了这刀!” 他身后的侍卫们纷纷拔刀,刀光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赵普 “慌忙” 拉住石守信:“不可胡闹!点检忠君爱国,怎会……” 话没说完,就被涌来的士兵们围住。“赵先生,您就别劝了!”“我们去请点检登基!”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赵匡胤的营帐。他的弟弟赵光义先一步掀开帐帘,低声道:“哥,外面……”

赵匡胤正坐在案前看地图,闻言抬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了?” 话音未落,帐帘就被掀开,无数士兵涌进来,手里举着燃烧的火把,映得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点检!请您当皇帝!”“我们要拥立您登基!” 呼声震得帐顶落雪。赵匡胤猛地站起来,后退两步:“你们这是干什么?世宗皇帝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

“世宗皇帝不在了!” 一个老兵哭喊道,“现在是小皇帝掌权,太后听信谗言,咱们再卖命也没用!点检,您就当为了弟兄们,当这个皇帝吧!”

混乱中,不知是谁捧来一件黄袍 —— 明黄色的绸缎,上面绣着仓促缝上去的龙纹,针脚歪歪扭扭,却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士兵们不由分说,将黄袍披在赵匡胤身上,然后 “噗通” 跪倒一片:“吾皇万岁!”

赵匡胤 “挣扎” 正要脱下黄袍,却被死死按住。他看着眼前一张张冻得通红却写满狂热的脸,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沙哑:“你们贪图富贵,立我为帝。可要是听我的还好,若是不听……”

“听陛下号令!” 石守信带头喊,声音撕裂了夜空。

“好。” 赵匡胤的声音陡然转沉,“我有三约,你们若答应,我便依了你们;若不答应,这黄袍,谁爱穿谁穿!” 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入开封后,不得惊扰太后与少帝;第二,不得伤害大臣;第三,不得抢掠百姓与国库。违者,斩!”

“遵旨!” 三万人的回应,震得陈桥驿的积雪簌簌下落。

次日清晨,雪停了。赵匡胤一身龙袍 —— 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件像样的 —— 骑在马上,身后的大军不再往北,而是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往开封去。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士兵们的甲胄上,反射出奇异的光。

开封城门早已被石守信的人控制。守城的将领王审琦站在城头,看见龙袍加身的赵匡胤,当即跪倒:“恭迎陛下!” 城门缓缓打开,大军鱼贯而入,街道两旁的百姓起初吓得关门闭户,后来见士兵们秋毫无犯,才敢探出头来,看着这支 “叛军” 平静地穿过街巷。

范质正在府中写遗表,听闻兵变,气得将笔摔在地上:“我悔不该不用韩通!”(韩通是唯一试图反抗的将领,已被赵匡胤的部下斩杀)他披着朝服,跌跌撞撞地往皇宫跑,却在宫门口遇见了赵普。

“范相,” 赵普笑得温和,“陛下有请。”

崇元殿上,恭帝柴宗训坐在龙椅上,吓得直哭。符太后站在一旁,脸色惨白。赵匡胤走进殿内,对着他们深深一揖:“臣…… 无奈之举。”

范质、王溥等大臣被押了进来,见大势已去,只得跪倒称臣。当禅位诏书被送到赵匡胤面前时,他还在推辞:“我本是后周臣子,岂能……”

“陛下不必多言。” 范质的声音带着哭腔,“此乃天意。”

显德七年正月初四,赵匡胤在崇元殿登基,改国号为 “宋”,改元建隆。他站在殿上,接受百官朝拜,目光扫过阶下瑟瑟发抖的柴宗训,忽然想起柴荣临终前的眼神。他挥了挥手:“封柴宗训为郑王,迁居房州,好生供养。”

礼炮声响起,震得殿外的积雪又落了一层。开封城的百姓渐渐走出家门,看着新皇帝的仪仗从街上经过,脸上带着茫然。他们不知道,这场兵不血刃的兵变,会开启一个怎样的时代。只知道,那个曾经跟着周世宗打仗的赵匡胤,成了新的天子;而那个七岁的小皇帝,从此消失在宫墙深处,只留下 “陈桥兵变” 的故事,在往后的岁月里,被反复说起。第二节:龙袍上的雪

陈桥驿的火堆燃到后半夜,终于没能抵过寒风,渐渐化作一堆暗红的炭火。赵匡胤裹着件旧棉袍,坐在驿馆唯一的木榻上,面前摊着半张未看完的行军图。图上的镇州、定州被圈了红圈,像两只盯着中原的眼睛。

“大哥,外面都传开了。” 赵光义掀帘进来,带进一股雪沫子,“石守信他们说,天亮就请您……” 他没说下去,只是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

赵匡胤抬头,棉袍的领口落了层薄雪,是方才查营时沾上的。“传什么?” 他声音平静,仿佛没听见营外越来越响的议论,“是不是又说我要反?”

赵光义噎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倒了半碗热酒递过去:“大哥,事到如今,就别装了。弟兄们跟着您出生入死,图什么?不就图个安稳前程?小皇帝撑不起这江山,您要是不站出来,难道看着契丹人再占了开封?”

赵匡胤接过酒碗,却没喝,只是看着酒液里自己模糊的影子。他想起柴荣病重时,拉着他的手说 “契丹未灭,燕云未收,朕不甘心”,那声音里的遗憾,像根针,扎了他快一年。

“我若反了,对得起世宗皇帝吗?” 他低声问,像是问赵光义,又像问自己。

“对得起!” 赵光义猛地提高声音,“世宗皇帝要的是天下太平,不是让后周这招牌撑着!您要是当了皇帝,接着北伐,收复燕云,那才是真对得起他!”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刀剑碰撞的脆响。赵普掀帘进来,脸上带着急色:“点检,石守信他们……” 话没说完,就见十几个士兵撞开帐门,为首的正是石守信,手里捧着件明黄色的袍子,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龙纹 —— 显然是连夜赶制的。

“点检!” 石守信 “噗通” 跪倒,甲胄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弟兄们都想好了,您要是不当皇帝,我们就死在您面前!” 他身后的士兵齐刷刷跪下,帐内瞬间挤满了人,连炭火盆都被挤得翻倒在地,火星溅了一地。

赵匡胤看着那件黄袍,龙纹的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像无数双眼睛。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在高平战场,柴荣也是这样被士兵们簇拥着,只是那时,他们是为了击退北汉,而不是为了改朝换代。

“你们这是逼我。” 他缓缓站起身,棉袍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的铠甲,上面还留着淮南战役的箭痕。

“是逼您救天下!” 赵普在一旁喊道,声音带着哭腔,“您看看这些弟兄,哪个身上没伤?哪个家里没等着吃饭的老小?小皇帝能给他们什么?只有您……”

赵匡胤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有跟着他从滁州打出来的老兵,有去年刚招募的少年,还有几个脸上带着冻伤的伙夫。他们的眼睛里,有期待,有惶恐,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我答应你们。但有三桩事,你们必须应我。”

石守信忙道:“别说三桩,三百桩也应!”

“第一,” 赵匡胤竖起一根手指,目光如炬,“入开封后,不许碰太后和少帝一根头发。柴家的人,要像世宗皇帝在时一样敬重。”

“应!”

“第二,范质、王溥这些大臣,都是世宗皇帝倚重的人,不许伤他们分毫。”

“应!”

“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不许抢掠百姓,不许烧杀掳掠!开封城里的一草一木,都要是完整的!谁坏了规矩,我赵匡胤第一个劈了他!”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帐顶落雪。石守信将黄袍捧起来,赵匡胤却没立刻穿上,只是看着它,忽然道:“把我那件旧紫袍拿来。”

亲卫取来紫袍,那是他当节度使时穿的,领口磨得发毛。赵匡胤脱下棉袍,换上紫袍,然后才接过黄袍,轻轻披在外面。“走吧。” 他迈步出帐,雪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陈桥驿的土路上,三万士兵列成整齐的队伍,见他出来,齐声高呼 “万岁”。赵匡胤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北方 —— 那里,契丹和北汉的联军或许正在南下,或许只是个幌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回开封。” 他轻声道,马鞭指向南方。

大军转身时,太阳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赵匡胤的黄袍上,龙纹的金线反射出耀眼的光。有个老兵看着那光,忽然抹了把泪 —— 他想起世宗皇帝当年也是这样,在阳光下勒马,说 “总有一天,要让中原的旗帜插遍燕云”。

第三节:开封的黎明

建隆元年正月初四的黎明,开封城的朱雀门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守门的士兵王二柱打着哈欠,手里的长枪快握不住了 —— 他熬了半宿,就为了等北上御敌的大军传回消息。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预想中的捷报,而是密密麻麻的铁蹄踏地声,像闷雷滚过。

“什么人?” 王二柱猛地挺直腰,眯眼望去。晨光里,一支大军正往城门来,最前面的那匹白马上,坐着个穿明黄袍子的人,银甲在朝阳下闪着光。

“是…… 是点检!” 旁边的老兵突然喊道,声音发颤,“他怎么回来了?还穿了…… 龙袍?”

王二柱的脸 “唰” 地白了。他想起三天前,自己还在城楼上看点检率军出城,那时的点检一身银甲,抱拳辞行,怎么看都像个忠臣。可现在…… 他手里的长枪 “哐当” 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

“别跑!” 老兵拉住他,“你看那旗帜,还是咱们后周的‘周’字旗,只是…… 多了面‘赵’字旗。”

大军到了城门前,为首的石守信勒住马,对着城楼上喊道:“开门!点检…… 不,陛下回来了!”

王二柱慌得手足无措,转头看向老兵。老兵叹了口气,颤抖着拉开城门的插销:“开吧。看这架势,天…… 真的变了。”

城门缓缓打开,大军鱼贯而入。王二柱缩在墙角,看着士兵们列队走过,甲胄齐全,步伐整齐,竟没有一个人乱闯民宅,连街边摊位上的胡饼都没人碰。有个小卒路过,还对着他笑了笑:“兄弟,借过。”

这场景让王二柱愣住了。他见过后唐灭后梁时的烧杀,见过后晋灭后唐时的抢掠,却没见过这样的 “叛军”—— 规矩得像去赴宴。

消息传到范质府中时,这位宰相正在默写《论语》。墨迹落在 “忠” 字上,晕开一个黑团。他猛地将笔摔在案上,对仆人喊道:“备马!我要去宫城!”

宫墙内,符太后正陪着恭帝用早膳。小皇帝扒拉着碗里的米粥,忽然问:“母后,赵将军怎么还没打胜仗回来?” 符太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勉强笑道:“快了,赵将军很厉害的。”

话音未落,太监慌张地跑进来:“太后!不好了!赵匡胤…… 赵匡胤带着大军进城了!”

符太后手里的玉筷 “啪” 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她冲到窗前,往外望去,只见宫门外的禁军纷纷跪倒,远处的街道上,明黄色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完了。” 她喃喃自语,将恭帝紧紧搂在怀里,“宗训别怕,母后在。”

赵匡胤的马停在宫门前,他翻身下马,脱下头盔,对着宫门深深一揖:“臣赵匡胤,叩见太后、陛下。”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墙内。

范质、王溥等大臣随后赶到,见赵匡胤立在宫门外,不像逼宫,倒像请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范质上前一步,颤声道:“点检…… 你,你辜负了世宗皇帝的托付!”

赵匡胤看着他,眼神复杂:“范相,我若不回来,开封城现在是什么光景,您想过吗?契丹的铁骑,北汉的刀,还有……” 他没说下去,只是指了指身后的士兵,“这些弟兄,不能白死。”

正说着,宫门 “吱呀” 一声开了。符太后牵着恭帝走出来,小皇帝吓得直哭,太后却强撑着镇定:“赵将军…… 不,陛下,你想怎样?”

“臣不敢怎样。” 赵匡胤低头道,“后周气数已尽,臣愿接过这江山,保柴氏子孙平安。” 他转头对石守信下令,“护送太后与陛下迁居西宫,一应供奉,照旧。”

恭帝被带走时,忽然挣脱太后的手,对着赵匡胤喊道:“我爷爷说你是好人!你不能骗我!” 赵匡胤的心猛地一揪,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后,低声道:“我不骗你。”

第四节:崇元殿的禅位

午时的崇元殿,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百官按品级排列,却没人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范质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份禅位诏书,墨迹是新的 —— 是他被逼着写的。

“宣 —— 赵匡胤上殿!” 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

赵匡胤穿着完整的龙袍,缓步走进殿内。十二章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的玉带是当年柴荣赐的,他一直没舍得换。走到殿中,他对着空悬的龙椅,还有阶下那片象征后周的黄土,深深一拜。

“陛下,请受禅位诏书。” 范质上前一步,将诏书递过去,声音里带着哽咽。

赵匡胤接过诏书,展开。上面的字他认得,是范质的笔迹,只是措辞间的无奈,像冰碴子硌得人疼。“周恭帝柴宗训,体弱多病,不能承继大统…… 赵匡胤,德配天地,民望所归,宜登大位……”

他合上诏书,抬头看向百官:“朕本是后周臣子,今日登临大位,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百姓。”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大殿,“从今日起,国号为宋,改元建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刷刷跪倒,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震得殿顶的灰尘簌簌下落。

赵匡胤走上丹陛,在龙椅上坐下。椅面微凉,他忽然想起柴荣坐在这里时,总爱用手指敲着扶手,思考如何北伐。他低头,看见椅角有个小小的凹痕 —— 是柴荣当年不小心用剑柄磕的。

“传旨。” 他开口,声音平静,“封柴宗训为郑王,迁居房州,邑万户,车服仪仗如旧。柴氏子孙,永免徭役,有罪不得加刑。”

百官再次惊呼,只是这一次,不少人偷偷抬眼,看着这位新皇帝。他们发现,赵匡胤的坐姿和柴荣很像,都是腰背挺直,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礼毕后,赵匡胤留下范质、王溥等几位老臣。他没叫 “范相”“王相”,而是直呼其名:“范质,你仍任宰相,主持政务。王溥,你兼修国史,把后周的事,好好记下来。”

范质愣住了,他以为自己会被罢黜,甚至被杀。“陛下…… 不记恨老臣?”

“记恨什么?” 赵匡胤笑了,“你写禅位诏书时,把‘周’字写得比‘宋’字大,朕看见了。你心里有后周,朕不怪你。” 他指着案上的地图,“但往后,咱们心里得有大宋,有天下。”

老臣们退下时,夕阳正斜照在殿柱上。王溥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赵匡胤正站在地图前,手指落在燕云十六州的位置,像当年的柴荣一样,久久不语。

宫门外,百姓们渐渐散去。卖胡饼的老汉重新支起摊子,一边烙饼一边念叨:“换了皇帝也好,只要能让咱吃饱饭……” 他的饼铛里,油花滋滋作响,像极了这新生的大宋,在烟火气里,悄悄铺开了新的篇章。

而陈桥驿的那堆炭火,早已熄灭。只有那件被匆忙缝好的黄袍,被赵普收了起来,锁在樟木箱里。很多年后,他会对孙子说:“那天的雪,下得真大。但太阳出来后,什么都亮了。”

第五节:巷陌里的炊烟

开封城的朱雀大街上,胡饼摊的老汉把最后一张饼递给顾客,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过晌午,街面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牵着马的书生,还有几个穿着宋军装束的士兵,正对着布庄的绸缎指指点点。

“张叔,今天的饼咋卖得这么快?” 隔壁卖茶水的王婆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刚买的麦芽糖,“是不是沾了新皇帝的光?”

老汉嘿嘿笑了,露出两排黄牙:“光不光的,咱不懂。只知道今早开门,看见那些当兵的没抢没闹,还跟我买了十张饼,给的钱一分不少。这就比啥都强。” 他指了指街对面的酒肆,“你看李掌柜,昨儿个吓得关了门,今儿个不也照样挂出幌子了?”

酒肆的李掌柜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听见这话,隔着街喊:“可不是嘛!赵将军…… 哦不,新皇帝说了,谁要是敢哄抬物价,斩!我这酒啊,还按老价钱卖!”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有个穿长衫的秀才摇头晃脑:“《论语》有云,‘其身正,不令而行’。新帝兵不血刃入开封,秋毫无犯,此乃仁君之相也。” 旁边有人问:“那柴家的小皇帝呢?” 秀才压低声音:“听说迁居西宫了,衣食无忧。”

说话间,一队禁军巡逻而过,步伐整齐,甲胄鲜亮。为首的校尉看见街边有个小孩跌倒,还弯腰扶了一把,引得百姓们纷纷点头。老汉叹道:“想当年,后唐的兵进城,我爹藏在床底下,被搜出来打了半死。现在这光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王婆往皇宫的方向瞥了一眼,宫墙巍峨,朱漆大门紧闭,却没了往日的肃杀。“听说新皇帝今儿个在崇元殿登基,用的还是周世宗留下的礼器。” 她咂咂嘴,“这是念旧情呢。”

“念旧情好啊。” 老汉收拾着饼铛,“周世宗当年给咱减赋税,新皇帝要是能照着来,咱的日子就更有奔头了。”

街尾的布庄里,掌柜的正给一个妇人量布。妇人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婴儿睡得正香。“这蜀锦真好看,” 妇人摸着料子,眼里闪着光,“给我儿做件小袄,等他满月穿。”

掌柜的笑道:“这是昨儿个刚从成都运来的,新皇帝说了,商路要通,咱开封的百姓,也能用上好料子。” 他指了指布庄墙上的告示,上面写着 “凡商户,按章纳税,不得苛扰”,落款是 “大宋建隆元年”。

妇人抬头看着告示,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后周的税吏来催税,把家里最后一只鸡都拎走了。她摸了摸怀里的婴儿,轻声道:“但愿这新皇帝,能让咱安安稳稳过日子。”

日头渐渐西斜,朱雀大街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卖胡饼的老汉收了摊,提着半袋铜钱往家走,路过柴家旧宅的巷口时,看见几个禁军守在门口,却没拦着街坊进出。有个老邻居拎着一篮菜,笑着跟禁军打招呼:“里面的小公子今儿个乖不乖?”

禁军也笑了:“乖着呢,刚还在院子里放风筝。”

老汉停下脚步,望着那扇紧闭的朱门,忽然想起周世宗在世时,常微服私访,有次还在他的饼摊前买了张胡饼,站着就吃了,说 “你这饼,比宫里的点心香”。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家走,脚步轻快 —— 今天挣的钱,够给孙子买块新布料了。

夜色降临时,开封城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崇元殿的烛火也亮了,赵匡胤坐在案前,批阅着奏折。赵普站在一旁,看着新皇帝在 “减免赋税” 的奏折上批了个 “准” 字,忍不住道:“陛下,刚建国就减税,国库怕是……”

“国库空了可以再挣,” 赵匡胤抬头,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百姓的心要是冷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他想起傍晚时,微服出宫看见的炊烟,想起胡饼摊老汉的笑,“你看这开封城的烟火气,比什么国库都金贵。”

赵普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案上的地图,上面的 “宋” 字已经覆盖了后周的疆域,像一层温暖的薄雪,轻轻落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而那些巷陌里的炊烟,正顺着风,飘向皇宫深处,飘向每一个期待安稳的人心间。

315中文网推荐阅读:薄厚人生穿越成弥勒怎么办科举文抄公的快乐你想象不到修士遍地走,你管这叫红楼!大明孽子东鸦杂货店孟婆也是蛮拼哒!唐时月大梁往事千宋嫡女毒妻大唐:列强竟是我自己大明优秀青年呆王溺爱萌妃不乖无敌皇太孙绿罗也是罗马从士兵突击开始的最强兵王秦草独断万古大明征服者回到明朝当王爷贞观卖纸人回到大宋做山匪为质三年你不管,我毒计反戈你后悔啥寻秦记重生:野性部落崛起蜀汉我做主锦衣行之吕敏传我爱大明朝痴傻五皇子发配儋州父皇,我真不想当太子!三国:开局盲盒抽到大乔日在三国?我真的是汉室忠良啊我要做皇帝高科技军阀寒门小娇妻暴君总想生三胎喜劫良缘,纨绔俏医妃三国之曹家长子穿越种田之农家小妹皇室店小二隋唐君子演义从我是特种兵开始成为战神三国之魏武元勋贞观楚王王八蛋,不服来战公子文成武德符灵修仙记作秦始皇的乖女婿三国英雄谱
315中文网搜藏榜:铁甲轰鸣内一穿就成绝世高手爱妃,本王俯首称臣穿越宋朝,他们叫我弑君者穿越之建设世界强国三分天下?问过我身后十万铁骑吗汉末大混子穿越之边疆崛起系统:重生大明,开局倾家荡产奋斗在激情岁月北洋钢铁军魂我在大明得长生我是曹子桓抗战之重生周卫国秦时之血衣侯传奇开局茅草屋,终成女相穿越大明我是道士医品狂妃凤舞霓裳:绝色太子妃墓园崛起女帝穿今不好惹三国时空门,我,继承了河北袁家从我是特种兵开始成为战神身为p社玩家的我,润到美洲种田虽然开挂我还是要稳异界战争之超级军团系统三国:开局九龙拉棺,雷公助我从洪武遗诏开始北美建国重生之傲仕三国陛下,饶了貂蝉吧,你阳气太重了北明不南渡三国开局之一炮害三贤大唐说书人:揭秘玄武门,李二懵了大秦:扶苏!手握三十万还不反?大周九皇子皇贵妃她向来有仇必报抗战之杀敌爆装系统大唐霸道太子李承乾华夏鼎世大乾:帝国独裁者三国之魏武元勋我欲扬唐锦绣嫡女的宅斗攻略手握帝国时代,系统疯狂暴兵大唐:超时空,长乐晋阳小公主!穷鬼的上下两千年三国:努力就变强,我一刀败吕布给异世界一点钢铁洪流的震撼!水浒之小孟尝抗战:龙国无敌军团
315中文网最新小说:重生我当历史老师,凡子历史课华门一大明:胎穿朱雄英,老朱听心声水浒:掌梁山,反招安,图天下话说大汉进击的拼好货系统重生之我到明朝当皇帝重生之我在南北朝当皇帝崇祯不止十七年穿越后,老外尊称我为上帝之鞭诸天:从用丧尸统一三国开始红楼:开局纳妾薛宝钗魂穿太监,我的足疗让后宫疯狂北魏镇龙使残唐九鼎我为兵仙:再造山河三国:从常山少年到乱世枭雄其名曰武崇祯逆袭大齐风云之南征北战大明:朱元璋胞弟弥补大明遗憾宦海飏飚穿越,特种兵开局拿鸡蛋换老婆108旗,我崇祯砍到只剩八旗穿越明末,我的堂兄卢象升大宋十大奇案九省状元考科举?我被皇帝盯上了秦始皇:我要为你打工玄械龙主:从濒危藩王到万界帝尊大明国运之刘伯温斩龙脉扶苏穿越指南锦衣权臣常说帝王无情,这届皇室却有反骨封神演义幽默版当什么赘婿,老子要当皇帝黄巾起义?我成了大贤良师!讲个史吧,六位帝皇完!三国:言出法随,截胡何太后让你戌边,你养三十万死士?开局手握战略军火库,明末三国:卧龙天团全家桶,刘备躺赢江山万里狼烟神川纪大明:怎么都说我是常务副皇帝明末:我把流寇变成建设兵团!履带之痕:德国车长的二战回忆录你堂堂女帝,要亲亲抱抱举高高?董天宝:张翠山的命我保了大明外科圣手,开局救马皇后明末,起兵两万我是五省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