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识了兰道元的乾坤大挪移,周伯通便像块甩不脱的膏药,整日缠着他。兰道元走到哪里,这老顽童就跟到哪里,嘴里总念叨着:“小道士,你就教教我嘛!我用七十二路空明拳跟你换!”
“师叔武功已臻化境,何必学我这微末伎俩。”兰道元总是这般推脱,心中却暗叹这位祖师的不务正业。全真教正需高手坐镇,他却只知玩闹。
这日,兰道元独坐客栈二楼窗边,望着窗外漫天飞雪,手中茶杯已凉。周伯通又凑过来,刚要开口,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老前辈!”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兰道元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走上楼来。他相貌堂堂,眉宇间英气勃勃,身边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容貌秀丽,眼神灵动中带着几分娇蛮。
“齐儿!你怎么找来了?”周伯通眼睛一亮,随即撇嘴,“定是你爹让你来抓我回去的!”
青年微笑着拱手行礼:“耶律齐见过周老前辈。爹只是挂念前辈,让我来问安。”又转向身边的少女,“这是舍妹耶律燕。”
耶律燕好奇地打量着客栈,目光在兰道元身上停留片刻:“你就是那个会古怪功夫的道士?老顽童整日念叨你。”
兰道元淡淡道:那应该就是我了。
几人正说话间,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梯口,发梢还挂着未化的雪花。看到兰道元的瞬间,她的眼睛红了,嘴唇微微颤抖。
“兰大哥!”完颜萍的声音带着惊喜、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兰道元心中微微一颤。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告而别,本是想断了这份师徒缘分——完颜萍眼中的仇恨太深,他怕她走上不归路。可此刻见她冒着风雪寻来,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泛起波澜。
“你怎么找来的?”他的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些。
“我一路打听……雪地里还有你的脚印……”完颜萍走到他身边,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几人。
耶律齐见状,上前一步温声道:“在下耶律齐,这是舍妹耶律燕,这位是我们的师父周老前辈。姑娘如何称呼?”
完颜萍听完他的介绍,脸色骤变,“你……你姓耶律?”
耶律齐拱手道:“正是,姑娘是?”
“耶律楚才是你什么人?”完颜萍的声音冷了下来,手已按在剑柄上。
“正是家父。”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完颜萍眼中怒火迸发:“耶律楚才投靠蒙古,助纣为虐!我完颜家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剑光已刺向耶律齐胸口!这一剑又快又狠,带着积压已久的仇恨。
兰道元心中一紧,正要出手,却见耶律齐身形微侧,左手二指疾出,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叮”的一声,完颜萍只觉一股柔韧力道传来,长剑脱手飞出,钉在梁上颤动不止。
“姑娘,家父之事,在下不便置评。但冤有头债有主,姑娘若要寻仇,也该寻正主才是。”耶律齐并未追击,只是平静说道。
完颜萍握着震得发麻的右手,看着钉在梁上的剑,忽然泪如雨下。她习武这些时日,自以为有所成就,却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家仇未报,自己却如此无用……悲从中来,她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兰道元见她哭泣,心中不忍。这少女倔强要强,这些日子再苦再累也不曾掉泪。他沉吟片刻,看向周伯通:
“师叔,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周伯通正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闻言立刻凑过来:“赌什么?怎么赌?”
“你我各教一人。”兰道元指了指完颜萍和耶律齐,“我教她,你教他。三日之后,让他们比试一场。若她胜了,你需将一门武功传我;若他胜了,我便将乾坤大挪移教给你。”
“好啊好啊!”周伯通拍手大笑,“有意思!齐儿本就有武功底子,你这小徒弟才学了多久?我赢定了!”
耶律齐却皱眉:“前辈,这不妥……”
“有什么不妥!就这么定了!”周伯通兴致勃勃,“来来来,齐儿,我先教你几招!”
兰道元走到完颜萍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擦干眼泪。要想赢,光哭没用。”
完颜萍抬头看他,眼中重新燃起火焰:“请兰大哥教我!”
——
客栈后院,积雪清扫出一片空地。周伯通拉着耶律齐到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解空明拳精要:“齐儿你看,这空明拳的要义在于‘空’字,拳出无痕,劲发无形……”
耶律齐本就天资过人,又有全真武功底子,学得极快。不过半日,已能将空明拳的柔劲融入原本刚猛的全真掌法之中。
另一边,兰道元对完颜萍道:“你根基尚浅,与耶律齐硬拼必败无疑。我要教你的是‘攻其不备’。”
他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手指轻弹,铜钱破空飞出,在空中划出三道诡异弧线,竟同时击中三片落下的雪花。
“这是‘圣火令’的手法。”兰道元淡淡道,“波斯武学,讲究奇诡难测。耶律齐所学皆是中原正宗武学,最不擅应对这类奇招。这三日,我不教你招式,只教你发暗器的手法与时机。”
完颜萍聪慧,一点即通。她本就身形轻盈,手指灵巧,学这暗器手法进步神速。兰道元暗暗点头——他前世习得圣火令武功,这种武功诡异莫测,他已经将这套武功用得出神入化,此刻化繁为简传授基础,正是对症下药。
三日后,第一场比试。
第一轮 圣火诡令
耶律齐执剑立于院中,气度从容,衣袂在寒风中微微飘动。完颜萍却空着双手,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平静得让人心疑。
周伯通一声“开始”,耶律齐使出一招“白虹经天”,剑光如练,直取中宫。完颜萍不躲不避,待剑至身前三尺,忽然身形一矮,左手扬起,三枚铜钱分袭耶律齐上中下三路!
这暗器手法诡异至极,铜钱在空中竟会变向,仿佛活物。耶律齐一惊,急忙变招格挡。就在他分心的刹那,完颜萍已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剑光如毒蛇吐信,直刺他左肋空门。
耶律齐毕竟是耶律齐,临危不乱,空明拳柔劲自然使出,衣袖拂动间已将剑势引偏。但完颜萍似乎早有预料,剑至半途忽然变向,改刺为削,直取手腕。耶律齐再退,完颜萍却如影随形。
第十招时,她忽然将短剑交到左手,右手一扬,又是一把铜钱洒出!这一次铜钱更多,竟有七枚,在空中交织成网。
耶律齐全力应对暗器,身形连闪,却觉颈侧一凉——完颜萍的短剑已架在他颈侧,剑锋冰冷。
“赢了!”周伯通瞪大眼睛,抓耳挠腮,“这……这什么古怪功夫?暗器还能这样玩?”
第二轮·料敌先机
周伯通不服,要求再教三日。这次他倾囊相授空明拳精要,将拳法中“以虚击实”、“以柔克刚”的奥义细细讲解。耶律齐悟性极高,三日下来,已将拳中“空”、“柔”二字真意领悟七成,举手投足间已有大家风范。
兰道元则换了教法:“今日教你‘料敌先机’。”他折下一截枯枝,以枝代剑,“这是风清扬前辈的剑意——‘无招胜有招’。”
他让完颜萍与自己对练,只守不攻,专门练习观察对手肩动、腰转、眼神变化的细微征兆。“你要在他出手之前,便已知道他会如何出招,攻向何处。武学之道,有时快一步,便是生死之别。”
完颜萍起初茫然,但兰道元耐心引导。半日下来,她竟已能提前预判兰道元三成出手。又过两日,她的眼中渐渐有了明悟的光,仿佛能看穿对手招式间的缝隙。
第二场比试,耶律齐不敢再轻敌,一出手便是空明拳精要。他的拳法空灵飘忽,看似无力,实则内含乾坤,每一拳都带着柔韧的劲力。
完颜萍这次执长剑,却不急于进攻。她双眼紧盯着耶律齐的肩膀、腰胯、脚步,在他出拳的瞬间,剑尖已指向他必救之处。耶律齐变招,她的剑也随之变向,总是快上半分。
三十招过去,耶律齐竟处处受制,每一招都似被完颜萍预先看破。他心中震撼,拳法再变,将空明拳发挥到极致,拳影重重,如雾如烟。完颜萍毕竟内力尚浅,渐渐吃力,额角见汗,但凭着料敌先机之能,硬是与耶律齐战成平手。
其实耶律齐内功比完颜萍要深厚得多,若以力压人,百招内必能取胜。但他生性光明磊落,不愿占这个便宜,甘愿以招式论胜负,这才有了平局之果。
“平手!”周伯通挠着头,眼中却闪着光,“这料敌先机的门道……有点意思……”
第三轮·乾坤巧劲
周伯通更不服气,又要求教三日。这次他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齐儿,我教你‘双手互搏’之术!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一心二用!这可是老顽童的看家本领!”
耶律齐天资聪颖,竟在三日间掌握了这门奇术的入门。虽不能如周伯通般分心二用、施展两套完整武功,但已能左手使剑、右手使拳,威力倍增。
兰道元则开始传授乾坤大挪移的基础:“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你内力浅薄,无法真正施展乾坤大挪移,但我教你其中‘牵引挪移’的巧劲,配合前两轮所学,足以应对。”
他让完颜萍推自己一掌,在她掌力及身的瞬间,身形微转,双手划出圆弧。完颜萍只觉掌力如泥牛入海,被引向一旁,“轰”的一声,一块青石应声而裂。
第三场比试,耶律齐双手各执一根短棍,左手使全真剑法,右手使空明拳,刚柔并济,威力倍增。完颜萍却只是静静站着,双手自然下垂,目光沉静如水。
耶律齐双棍齐出,攻势如潮。完颜萍身形飘忽,如风中柳絮,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二十招后,耶律齐一招“双龙出海”,两根短棍分袭她左右两肋,棍风呼啸,封死了所有退路。
完颜萍这次却不躲了。她双手忽然抬起,在两根短棍上一搭一引——正是乾坤大挪移的牵引巧劲!耶律齐只觉力道忽然转向,两根短棍竟不受控制地互相击在一起,“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短棍几乎脱手。
完颜萍趁势进击,短剑如电光石火,直指他咽喉。在剑尖触及皮肤的瞬间,她停住了,剑锋微微颤动。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吹过院子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