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铁片。陈砚舟低头看去,旧疤边缘渗出细密血珠,顺着掌纹往下流。他没擦,只是把钢笔从口袋里掏出来,用尾端狠狠压进掌心。疼得眼前一黑,但脑子清醒了。
铜匣还在闪红光,一明一灭,跟心跳似的。苏怀镜站在他斜后方,药箱已经打开,手指搭在银针囊上,没说话,也没动。
李存功的亡灵浮在石桌上方,身体几乎透明,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你不是陈家人。”
这话刚说完,上一章的事就翻篇了。现在没人提血脉真假,也没人说容器不容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纠结没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陈砚舟盯着他问。
亡灵没回答,反而突然抬手,整个人撞向铜匣。
“别!”苏怀镜喊了一声。
晚了。李存功直接扑在铜匣上,手掌穿桌而过,猛地将那东西掀了起来。石板咔嚓裂开,铜匣腾空而起,悬浮在半空,红光暴涨。
陈砚舟反应极快,横移一步挡在前面,斩龙刀没出鞘,拿刀柄往亡灵胸口撞。结果像是打在冰墙上,反震力让他喉头发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你疯了?”他抹了把嘴。
亡灵在空中冷笑:“你爹当年要是狠得下心,何至于让这东西锁三十年?”
话音未落,铜匣剧烈震动,裂缝扩大,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陈砚舟本能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去,正好落在裂缝中央。
轰——
整个密室猛地一颤。金光炸开,化作一片立体影像,悬在半空。
云州城地下,九条粗大铁链贯穿岩层,每条链子末端都钉着一条巨龙骸骨,骨架扭曲,头颅低垂。九条链子交汇处,正下方就是这个密室。而那枚玉玺碎片,此刻正缓缓升到影像中央,变成一颗赤金色的核状物,被无数符文缠绕包裹。
“这是……”苏怀镜睁大眼。
“锁龙核。”陈砚舟低声说,“镇龙脉用的。”
影像里,那颗核不断闪烁,每一次亮起,地底就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李存功的亡灵在光影中扭曲,声音变得破碎:“三十年前……你爹亲手把它封进去……可他不敢毁……也不敢放……就这么拖着……直到今天……”
陈砚舟听得心口发紧。原来父亲不是没能力动手,是根本下不了手。守玺人职责是护龙脉,可一旦毁了玉玺,等于放龙归渊,天下大乱。不毁,又等于养虎为患。
犹豫三十年,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所以这不是传家宝。”陈砚舟冷笑,“是根保险栓。”
他话刚说完,头顶的星轨突然错位,血书上的图案开始扭曲。地面符文一道接一道熄灭,空气里响起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械被强行启动。
苏怀镜脸色变了:“有人在外面动龙脉。”
“清武司。”亡灵飘向空中,抬头盯着穹顶,“他们拿到另一半血纹碑了。”
陈砚舟握紧刀柄,指节发白。陆玄冥要的是什么,他现在明白了——不是权力,不是玉玺,是要把这条龙放出来。
可真放出来,谁能控制?
他正想着,墙体突然炸开。砖石四溅,烟尘中跃进一个黑袍人,脸上蒙着铁面,掌心托着一张雷符,电光噼啪作响。
“找死!”陈砚舟抬刀就挡。
那人根本不理他,雷符直接甩向悬浮的玉玺。
苏怀镜反应极快,就地一滚,从药箱里抓出磁石,贴在斩龙刀背。刀身瞬间偏转方向,电弧擦着刀脊掠过,轰在墙角,炸出一道焦黑裂痕。
可玉玺还是被余波扫中。一声脆响,一枚碎片崩飞出来,直奔陈砚舟脚边落下。
其余几块散落在地,金光骤暗。
地底的嗡鸣变成了低吼,像野兽苏醒前的喘息。整座书院开始轻微晃动,头顶灰尘簌簌落下。
“拦住他!”陈砚舟冲上去,一刀劈向黑袍人。
对方抬手格挡,雷符与刀锋相撞,爆出刺目火花。他被震退三步,单膝跪地,嘴角再次溢血。
苏怀镜趁机甩出两枚银针,直取对方咽喉。黑袍人侧头躲过,反手又是一张雷符拍出。这次目标不是人,而是地上那块飞出来的玉玺碎片。
“不能让他碰!”陈砚舟怒吼。
他来不及起身,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伸手去抓碎片。指尖刚碰到,一股热流窜上手臂,眼前一闪——
他看见一座山塌了。
不是普通的山,是整座云州城的地基在裂。街道崩陷,房屋坠入深渊,火光冲天。无数人尖叫着往下掉,有人抓住电线杆,有人抱着树干,还有孩子挂在窗沿哭喊。
画面一闪即逝。
“那是……未来?”他喃喃。
“是预兆。”李存功的亡灵飘到他头顶,声音虚弱,“毁核则乱,放龙则灾……你爹知道,所以才留它在这儿……”
黑袍人已经走到另一块碎片前,伸手就要捡。
“谁让你来的?”陈砚舟猛地抬头。
那人没答,只是抬起雷符,对准自己心口。
自杀式攻击。
“别!”苏怀镜冲过去。
太迟了。雷符引爆,正中玉玺残片。轰的一声,金光炸裂,碎片四散。其中一块擦过陈砚舟肩膀,划出一道血口。
地底的吼声更近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往上爬。密室地面龟裂,裂缝中渗出暗红色雾气,带着铁锈味。
“撑不住了。”苏怀镜靠墙喘气,手里捏着最后一枚蓝芒银针,“这地方马上要塌。”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把脚边那块碎片攥进手里。烫得像块炭,但他没松手。
李存功的亡灵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缕声音飘在空中:“你不是陈家人……可这把刀……是你自己选的……”
话没说完,身影彻底消散,化作红雾钻进地缝。
黑袍人倒在地上,脸上的面具裂开,露出半张烧焦的脸。他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密室安静了一瞬。
然后,地面猛地一震。一道裂缝从墙角延伸到中央,正好穿过铜匣原来的位置。裂缝深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声音。
咔……咔……咔……
像是锁链一根接一根断了。
陈砚舟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片,又抬头看向那个死去的黑袍人。
“清武司的人,敢一个人来送死。”他冷笑,“说明外面已经没人可派了。”
苏怀镜走到他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握紧刀,“等他们再来第二批。”
话音刚落,头顶一块石板掉落,砸在地上粉碎。灰尘弥漫中,远处通风口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人。
“来了。”他说。
苏怀镜把最后一枚银针夹在指间,站到了他左侧。
两人背靠背站着,一个握刀,一个持针,面对门口的方向。
地底的吼声越来越近,裂缝不断扩大,暗红雾气升腾而起,缠绕在两人脚边。
陈砚舟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玺碎片。
它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