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堂”对“永利洋行”的觊觎,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娄氏”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景之下,劈开了一道致命的裂隙。一旦酒水供应链这条“动脉”被掐断或污染,对“娄氏”中环店乃至整个品牌,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骚扰,而是真正冲着要害而来的致命一击。
何雨柱在接到陈老板电话后的几分钟内,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进入一种极度冷静的状态。他知道,此刻的慌乱,只会加速崩溃。他如同一位在棋盘上面对将军的棋手,必须在电光石火之间,想出生路。
“陈老板,稳住。”他对着话筒,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我说的,立刻去办。第一,稳住‘永利’的老板,告诉他,我们是长期合作的好伙伴,如果他信得过我何雨柱,能顶住,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他发财的机会。如果他顶不住……至少提前给我们个准信,别让我们措手不及。第二,找新渠道,要快,要稳,不惜代价!第三,给我准备一个干净、隐蔽的地方,我要见‘和盛堂’的人。”
“见……见‘和盛堂’的人?”陈老板的声音有些发颤,“何师傅,这太危险了!他们就是一群……”
“就是因为他们是一群豺狼,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何雨柱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递话过去,就说我何雨柱,在‘陆羽茶室’三楼雅间,‘请’他们管事的人喝茶。今晚八点,过时不候。”
挂断电话,何雨柱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窗外,霓虹初上,中环的繁华刚刚开始。但他的眼中,却倒映着庙街深夜的暗流,和那废弃码头上冰冷的月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独自面对“荣记”的刁难,面对“和盛堂”的窥伺。只是这一次,对手更狠,筹码更大,退路,也更窄了。
但他已无退路。这间店,这个品牌,是他安身立命之本,是他在这个繁华都市站稳脚跟的根基,更是他……守护那个遥远身影的最后底气。他绝不能让它倒下。
“阿明!”他拨通内线,声音不带丝毫波澜,“立刻去库房,清点所有酒水,包括洋酒、红酒、白酒、啤酒,所有品类,核对批号、库存、保质期,做一份详细清单给我。然后,安排最可靠的人,从现在起,24小时轮班看守库房,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包括我,都不能进出!明白吗?”
“明白!柱哥!”阿明的声音充满了紧张,但也有一丝被何雨柱冷静感染的镇定。
半小时后,管理层紧急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召开。何雨柱没有隐瞒,将供应链危机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核心成员。众人闻言,无不色变。
“各位,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何雨柱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我们一路走来,多少风浪都闯过来了,这次,也绝不能栽!”
他迅速布置任务:人事经理负责稳定员工情绪,严防有人趁机散布谣言或制造混乱;财务立刻核算现金流,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有足够的备用金;采购部门在陈老板找到新渠道前,暂停所有非必要的大宗采购,集中力量确保核心食材供应;后厨和前厅,必须如常运作,不能露出丝毫破绽,给客人不良观感。
“从现在起,启动应急状态。所有人,手机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向外界透露半点风声。”何雨柱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味道,“这是一场硬仗。打赢了,‘娄氏’浴火重生;打输了,我们前功尽弃。诸位,拜托了!”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但每个人的眼神,都从最初的惊慌,渐渐变为坚定。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总厨、老板,他或许没有高大的身躯,但此刻散发出的那种决绝、沉稳和担当,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所有人的心。
“柱哥,我们跟你干!”后厨的一位老师傅率先表态。
“对!干他娘的!”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士气,在危急关头,被何雨柱强行凝聚起来。
当晚八点,陆羽茶室三楼雅间,檀香袅袅,茶香四溢,却压不住空气中的凝重。何雨柱独自一人,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烫洗着茶具。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八点整,门开了。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唐装、面容阴鸷的瘦高个,眼睛细长,看人时带着一股审视的寒意。正是“和盛堂”龙爷手下,专门处理“生意”的“师爷”,人称“蛇仔明”。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汉子,面无表情,目光锐利,一看就是打手。
“何师傅,久仰大名。”蛇仔明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径直在何雨柱对面坐下,两个手下分列身后。
“蛇仔明,客气了。”何雨柱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过去,语气平淡,“请喝茶。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想要什么?”
蛇仔明没动茶杯,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何师傅果然快人快语。我们龙爷说了,‘永利’的账,是笔烂账,我们不想麻烦。但何师傅这边生意好,日进斗金,‘永利’的货,以后能不能走,走多少,什么价,得重新谈谈。我们‘和盛堂’,可以帮何师傅‘照看’这条线,保证货好价平,顺顺当当。”
“哦?怎么个照看法?”何雨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简单。”蛇仔明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以后‘永利’的货,先过我们‘和盛堂’的手。我们抽三成,作为‘辛苦费’。另外,你们‘娄氏’的采购,我们这边有些朋友,也能提供些……更实惠的渠道。大家有钱一起赚,何乐而不为?”
“三成?还要插手我的采购?”何雨柱放下茶杯,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蛇仔明,你们‘和盛堂’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永利’欠你们钱,你们找‘永利’要去。跟我何雨柱有什么关系?”
“何师傅,话不能这么说。”蛇仔明脸色一沉,“这条线,现在归我们管了。你点头,大家和气生财。你不点头……”他拖长了声音,阴恻恻地说,“那以后‘永利’的货,还能不能到你手上,货是好是坏,我们可就不敢保证了。到时候,要是你的客人喝出点什么毛病,或者干脆没货了,砸了你‘食神’的招牌,那就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赤裸裸的威胁!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不仅要钱,还要卡住他的喉咙,甚至可能下毒!一旦答应,以后“娄氏”就成了“和盛堂”的摇钱树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看来,是没得谈了。”何雨柱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蛇仔明,“回去告诉你们龙爷,我何雨柱的招牌,是凭本事一刀一勺挣来的,不是靠人施舍的。‘永利’的货,你们有本事尽管截。但我也把话放这儿,我‘娄氏’的酒水要是出了一丁点问题,或者少了一瓶,我何雨柱倾家荡产,也要把你们‘和盛堂’那些见不得光的烂事,一件一件,全抖落出来!‘永利’老板在澳门欠了多少,你们帮他做了多少假账,放了多高的印子钱,我手里都有点东西。看看是你们的手快,还是我的嘴快!到时候,看是你们‘和盛堂’的面子大,还是港督府的差人硬!”
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血性。他必须表现得比对方更狠,更不怕死!这是唯一的生路!
蛇仔明被何雨柱的气势镇住了片刻,随即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何雨柱!你别给脸不要脸!在九龙,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里是中环,不是九龙。”何雨柱寸步不让,眼中寒光闪烁,“还有,你们‘和盛堂’的龙爷,是不是忘了潮州炳叔的茶,是什么滋味了?”
“潮州炳?”蛇仔明脸色微变。他没想到,何雨柱居然能抬出潮州佬炳这尊大佛。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这个名字足以让他忌惮三分。
“话,我已经说完了。茶,就请自便吧。”何雨柱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他的背影挺得笔直,脚步沉稳,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蛇仔明和他两个手下,看着何雨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蛇仔明狠狠啐了一口:“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走!”
一场看似没有结果的谈判,不欢而散。但何雨柱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寂静。他把最狠的话摆在了桌面上,也把潮州炳这张牌亮了出来。接下来,就看“和盛堂”如何接招了。是就此罢手,还是……鱼死网破?
回到“娄氏”,何雨柱立刻召集陈老板等人,通报了谈判情况。“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何雨柱沉声道,“陈老板,新货源有眉目了吗?”
“联系上了两家,一家是法国酒庄的直接代理,信誉很好,但价格高,交货期长;另一家是新加坡的洋行,有现货,但需要进一步验货,而且背景需要再查。”陈老板语速飞快。
“两条腿走路!都接触!验货要快,背景要干净!价钱……好商量!”何雨柱斩钉截铁,“阿明,库房那边怎么样?”
“全都清点完了,库存至少能维持一个月。守卫也安排好了,都是信得过的兄弟,日夜两班倒。”阿明汇报。
“好!”何雨柱点头,“从今天起,所有进入后厨的食材、调料、酒水,包括饮用水,必须经过三道检查!我亲自抽查!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封存,上报!另外,通知所有供应商,交货时间、地点全部临时变更,随机!防止他们动手脚!”
“明白!”
“是!”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下去,整个“娄氏”如同一架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在何雨柱的指挥下,高速运转起来,进入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和盛堂”那边毫无动静,仿佛那场谈判从未发生。但何雨柱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平静之下,往往是更猛烈的风暴。
果然,第三天晚上,陈老板脸色铁青地冲进办公室:“何师傅!出事了!‘永利’的老板……跑路了!人不见了,公司也关门了!我们订的下批货,全泡汤了!”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而且,比预想的更糟!“和盛堂”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源头!
“新货源呢?!”何雨柱强压住心头的震动,厉声问。
“法国那边最快也要下个月!新加坡那家……验货没问题,但背景……好像跟‘和盛堂’有点牵扯!”陈老板声音发苦。
何雨柱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这是一环扣一环,要把他往死里逼!断货,再通过控制的渠道,提供“有问题的”货源,逼他就范!
生死时速!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绝对安全、可靠的替代货源,否则,“娄氏”就将面临无酒可卖的绝境!声誉,将一落千丈!
“动用所有关系!香港找不到,就去澳门!去台湾!去东南亚!花多少钱都行!一定要找到干净的货源!”何雨柱一拳砸在桌子上,眼中布满血丝,“还有,立刻通知所有熟客和VIp,就说我们即将进行酒水单升级,部分酒款可能暂时缺货,但我们会以更优惠的价格和更好的服务补偿!稳住他们!”
“是!”陈老板也知道事态严重,立刻转身去办。
何雨柱独自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依旧璀璨的维多利亚港。但他的世界,却仿佛被浓重的乌云笼罩。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退路,只有拼死一搏。他拿起电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他记在心里很久,却从未拨出过的号码。
“喂,是炳叔吗?我是何雨柱……有件急事,想请您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