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器的安全绳就系在松田阵平腰间，倒是没有因为刚才的暗流丢失。
于是两个人并肩继续往海面上斜斜冲去。
他们已经弄不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方位，只能凭借一开始返程时的方向猜测自己目前应该离朝生号不远。
当然没想过就此回到船上去，只是想着先露出头去判断好自己的位置，下一步好去寻找自己坠海的友人。
却没想到在最终破开海面之前，于头灯晃动的光束中，他们意外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降谷零。
金发青年手里拿着小巧却明亮的强光手电，这似乎是他习惯性贴身放置的应急物品。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冻得发紫，乍一看上去简直像是泡在水里好几天的死尸，惊了萩原和松田一大跳。
三个人水下相遇，只短暂一个碰面的功夫。
没有语言，只有几个急促明确的手势。
……他没有找到君风和。
萩原研二眼神暗下，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和松田，又指了指更深更远的海域，然后用力指向海面，再指向降谷零。
意思极其明了：我们继续找人，你回去指挥！
降谷零摇头，但松田阵平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缠在自己腰间的安全绳给解了下来，趁着降谷零浑身冻得僵硬迟缓，直接把人拴在了推进器的把手上。
一个加速启动，降谷零就被迫蹿出去了一大截。
萩原研二对回过头的友人又做了一个“放心”和“快走”的手势。
没有时间给他们犹豫。
降谷零其实很清楚朝生号上现在可能面对的混乱，毕竟不久之前他也曾差点因为组织攻击游轮的冲击波而身受重伤，现在身上的几处伤口都已经泡白发烂了。
而且比起身上什么装备都没有的他，还是萩原跟松田这两个背着氧气罐的人行动效率更高。
所以他只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最终还是咬牙转身，借助推进器的剩余动力，奋力向海面冲去。
“哗啦！”
降谷零一只手臂揽着自动开启救生圈功能的推进器，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贪婪呼吸着海上腥咸冰凉的空气，又禁不住在寒风中狠狠打了个寒颤。
手里的手电筒在水下能见度低，出了海水却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格外显眼，恰好就被一直关注着海面情况的风见裕也瞧见了。
“降谷先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风见裕也又惊又喜，连忙指挥周遭的救生艇往对方那边赶去。
降谷零很快就被人给拉上船，浑身湿透不停滴水，身体因为寒冷和体力透支压根止不住变本加厉的颤抖。
一条厚毛巾被人从背后披在了他身上。
他下意识扯住毛巾两端抹了把脸，海水顺着指缝流下，身子还在发僵，眼神却已经恢复了一名指挥者该有的冷肃与锐利。
“降谷先生，那两位你认识的警官——？”
风见裕也继续扫向海面，没能见到萩原和松田的身影。
“他们在水下负责继续搜索。”
降谷零接过被递到自己面前的行动耳麦，带上以后言简意赅的答。
风见裕也还能隔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可他现在的体力却不能支撑他这样做了。
紧接着，顾不上进行多余的交谈，降谷零直接开了全频道通讯。
“这里是降谷，现在接管指挥。各小组汇报情况，目前疏散进度如何？”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达到每一名公安耳中，语气稳定口吻清晰，那份不容置疑的强大坚定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是！医疗小组正在持续紧急救治伤员，但有五人情况危急，需要尽快转移！”
“一队和二队目前已经完成宴会厅内四十三人的疏散撤离，现在剩余七位，正在往救生艇上转移！”
“三队已经转移了十五名船上工作人员，还剩二十五名！”
“四队正在警视厅同僚们的帮助下检查船舱各处是否有人受困停留……”
降谷零沉声问：“保卫厅的支援到了吗？”
这次是风见裕也回话：“因为担心后续敌袭，所以他们停靠在了附近，单独派来了十艘救生艇。现在有五艘已经满员，在两分钟前就撤离了。”
“剩余救生艇是否充足？”
“充足，朝生丸本身自备的救生艇数量不少。”
这是好消息，但降谷零仍然没敢松下一口气，沉下眼神道：
“敌方潜艇目前确认被毁，加快速度全力疏散所有人，务必确保船上没有遗漏人员，到时候让警视厅的同事们先走。”
下一秒，行动耳麦里传回一声声干脆应答。
“是！”
进行着这些指令的下发时，降谷零投向朝生号的视线就没挪开过。
恰好天边厚重了一夜的云彩在这个时候终于被风刮开。
凉莹莹的惨白月光自穹顶洒下，将这艘沉没了将近一半的钢铁尸体照得一片惨烈。
降谷零这才被海面反射的冷光转移了一点注意力，而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后一直站着别人。
他以为对方是公安一员，抬起眼借着月光瞥了一眼，却不由得愣了一瞬。
居然是赤井秀一。
男人胸口处绑着的绷带浸染着血色，但看情况似乎已经被海风吹得凝固发干，不再淌出新的鲜血。
对方脸色苍白得和他这个在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的“僵尸”有一拼，眼下半边身子靠在艇边，眉头紧锁，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臭脸。
降谷零下意识的，嘴角就想扯起一抹嘲讽弧度。
但那些挑刺呛人的话到嘴边，耳边听着周遭混乱危急的嘈杂声响，想到还在无底深海中生死未卜的君风和与景光……
所有无意义的争执出现在这里都显得可笑无力。
所以他到底只是冷冷瞥了赤井秀一一眼。
而赤井秀一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也没多说什么，转过身就开始协助救助其他落水或从绳梯上转移下来的乘客上艇。
早在看见降谷零只身一人漂浮在海面上时，他就明白。
——对方没能找到那名坠了海的银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