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寂静无声。便携照明灯的光柱在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柱和地面神秘的银色纹路上来回扫动，反射出迷离的光晕，却无法驱散那股源自亘古的深沉与神秘。
林默站在洞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怀中的“基石”不再仅仅是轻微震动，而是传来一种清晰的、带着探寻意味的脉动，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感应到了家乡模糊的歌声。这与之前遭遇“静滞黑石”时的强烈排斥感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悸动，尽管这“重逢”充满了未知。
“这些柱子……和那些黑石一样？”苏宛瑜的声音带着一丝畏惧，她紧紧靠着林默，手中的照明灯微微颤抖。那些吸收光线的黑色石柱，给人一种极其不祥的压抑感。
“材质一样，但……感觉不同。”林默仔细感知着，“外面的黑石是冰冷的、排斥的，像死物。但这些……它们好像是‘活’的，或者说，是某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那些复杂无比的银色纹路上。这些纹路并非刻画，更像是从黑色水晶般的地面内部自然生长出来的，散发着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秩序波动。这种秩序感，比前哨站的科技造物更加古老、更加贴近某种……本源？
吴先生蹲下身，用振动匕首的刀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银色纹路。刀尖与纹路接触的瞬间，爆起一溜细微的电火花，一股柔和但坚定的推力将匕首弹开。
“有能量场保护。”吴先生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温和，但非常坚韧。”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基石”传来的兴奋（或者说好奇）的脉动，尝试着将一丝秩序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最近的一道银色纹路。
就在他的感知触碰到纹路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在整个洞穴中回荡起来！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地面所有的银色纹路瞬间被点亮，流淌起如同水银般璀璨的光辉！那几根巨大的“静滞黑石”柱也仿佛被唤醒，表面流转过一道道暗沉的光泽，与地面的银光交相辉映！
一个宏大、古老、带着难以言喻威严感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林默的脑海，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信息流！
“检测到……秩序火种……传承者……”
“协议……‘起源之忆’……片段响应……”
“环境……秩序度……极低……能量……匮乏……”
“信息传输……风险……巨大……是否……建立……临时连接？”
这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和沧桑，仿佛一个即将燃尽的烛火，在努力发出最后的光芒。
林默心中剧震！这遗迹……真的有意识？！或者说，是某种预设的智能程序，在检测到“秩序火种”（基石？）后启动了？
“建立连接！”林默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回应。机遇就在眼前，绝不能错过！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在尝试与未知高维信息体（或远古协议残留）建立精神连接！连接过程将产生巨大信息流冲击及能量负荷！系统将提供必要的缓冲及翻译服务，但需收取相应费用！】
【连接建立及基础信息接收费用：50 SoU！是否确认支付？】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准时上班的收租婆，再次响起。
50 SoU！又是50！林默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快要被这不断跳动的负债数字折磨得麻木了。但他能感觉到，脑海中那股古老意念传来的信息是何等珍贵！这绝不是前哨站数据库里那些需要“知识税”的科技蓝图能比拟的！
“支付！”他咬着牙确认。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痒！
【SoU等价能量扣除中……连接建立中……信息缓冲协议启动……】
【当前总负债：1066.5 SoU。】
随着50 SoU的蒸发，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光的海洋！无数破碎的、模糊的、蕴含着难以理解信息的画面和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规则的编织与固化，看到了一个辉煌到无法想象的、并非建立在科技之上，而是直接驾驭宇宙底层秩序的远古文明！他们并非人类，或者说，不只是人类形态，他们的城市悬浮于云端，沟通着元素与能量，他们的力量源于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和共鸣……
这个文明，被称为“泰拉”（terra）？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大地之灵”？
而“大崩坏”，在远古的视角下，并非突然爆发，而是一场持续了数万年、缓慢而无可阻挡的“规则侵蚀”（the Gnawing）。一种来自宇宙之外的、纯粹的“虚无”（the Void）的力量，如同缓慢滴落的毒液，污染着现实的根基，扭曲着秩序，催生出了“无序蚀影”这种规则的癌细胞……
“泰拉”文明倾尽所有，试图抵抗“规则侵蚀”，他们建造了巨大的“秩序节点”（比如这些黑石柱和银色纹路构成的遗迹），试图锚定现实的稳定性。但最终，文明还是在漫长的对抗中耗尽了力量，逐渐失落、消亡。这些遗迹，便是他们留下的、试图保存火种和信息的最后墓碑。
而“基石”……似乎是“泰拉”文明某个分支，或者后期研究者，模仿“秩序节点”原理创造的、便携式的“秩序之源”？
信息流庞大而杂乱，很多内容超出了林默的理解范畴，如同蚂蚁试图理解人类的航天科技。但仅仅是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已经让他对这个世界、对“秩序”与“无序”的认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前哨站代表的科技文明，只是这个星球漫长历史中，在“泰拉”文明失落之后，重新发展起来的一朵浪花。而真正的敌人，是那来自宇宙之外、侵蚀规则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信息流终于缓缓平息。林默感觉头痛欲裂，精神极度疲惫，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脑力劳动。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知道了“基石”的来历，知道了“无序蚀影”的本质，知道了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绝望……以及，那远古文明留下的，或许还存在的一线希望！
地面的银色纹路光芒逐渐黯淡，那古老的意念也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火种……传承……”
“……协议‘起源之忆’……核心片段……缺失……”
“……修复……需要……纯净秩序能量……或……同源载体……”
“……协助……修复……可获取……完整‘秩序重构’……知识……”
意念断断续续，提出了一个请求，或者说，一个交易。
修复这个远古遗迹？获取完整的“秩序重构”知识？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前哨站数据库里那个严重残缺、标价100 SoU的“秩序重构协议（基础理论）”，在这里，竟然有获取完整的可能？！
但这修复，需要“纯净秩序能量”或“同源载体”。纯净秩序能量去哪找？“同源载体”……难道是指更多的“基石”？
这难度，不比赚取100 SoU低！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默的迟疑和……贫穷（？），那古老的意念再次传来一丝波动，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妥协：
“……检测到……传承者……状态……虚弱……”
“……可签订……分期协议……”
“……预付……部分能量……可解锁……‘秩序重构’……基础应用篇……”
分期协议？预付部分能量？
林默愣了一下，这远古遗迹还挺……与时俱进的？居然懂得“分期付款”？
【叮！检测到第三方（远古遗迹协议）向宿主发出‘分期付款’式知识传授契约。】
【契约内容：宿主需向该遗迹注入一定量‘纯净秩序能量’（可由‘基石’转化，或直接支付SoU等价能量），作为首付款。支付后，可立即获取‘秩序重构协议（基础应用篇）’知识。后续需按约定继续支付能量，直至修复进度达到一定标准，方可获取完整知识。】
【系统评估：该契约存在一定风险（遗迹状态不稳定，可能存在信息欺诈），但‘秩序重构’知识价值极高。系统可提供契约公证及知识传输服务，服务费：首付款金额的10%。】
【是否接受该分期协议？首付款金额（由宿主与遗迹协商确定）。】
连系统都跑来插一脚，要收10%的服务费！
林默看着脑海中那高达1066.5的负债，又看了看那蕴含着无上知识的远古遗迹，感觉自己在一条“负债—变强—更负债”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但“秩序重构”的诱惑太大了！光是基础应用篇，说不定就能让他摆脱目前对系统能量的完全依赖！
“接受协议！”林默再次咬牙，“首付款……10单位纯净秩序能量！”他尝试着报出一个价码，这差不多相当于10 SoU，是他目前在不影响“基石”基本运作下，能挤出来的极限了。
那古老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最终传来一道表示同意的波动。
【契约成立！首付款：10单位纯净秩序能量（可由10 SoU直接抵扣）。系统公证及传输服务费：1 SoU。总计扣除：11 SoU。】
【开始进行能量传输及知识烙印……】
【当前总负债：1077.5 SoU。】
随着11 SoU的扣除，林默感觉到怀中的“基石”微微发热，一股精纯的能量被抽取出来，注入到地面的银色纹路中。纹路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稳定和明亮了一丝丝。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具体、更加体系化的知识，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林默的意识深处！
“秩序重构（基础应用篇）”——并非高深的理论，而是如何利用自身秩序力场，小范围、暂时性地影响和“重构”周围环境的物质和能量！
比如，他可以暂时强化一块普通金属的结构，使其变得坚硬；可以引导混乱的能量流，使其变得稳定；甚至可以在极小的范围内，暂时改变物质的形态（比如将一块石头短暂地“重构”成一把粗糙的石刀）！
这并非创造，而是对现有物质和能量的“编辑”和“优化”！虽然范围小，持续时间短，消耗大，但这能力，在废土上简直是神技！
林默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抬起手，集中精神，调动“基石”的能量和刚刚获得的知识，对着脚边一块普通的碎石，施展了“秩序重构——物质加固”！
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掌心一闪而逝，笼罩住那块石头。石头表面仿佛镀上了一层微不可查的金属光泽，结构变得更加致密。
他捡起石头，用力一捏。若是平常，这石头早已碎裂，但现在，它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纹！
成功了！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应用，虽然消耗了他差不多相当于0.5 SoU的能量，但这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系统“高利贷”和捡破烂的“穷鬼”了！他拥有了靠自己力量，直接影响现实的能力！
吴先生和苏宛瑜惊讶地看着林默手中那块异常坚硬的石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林默身上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般的气质。
“我们该离开了。”林默压下心中的激动，对两人说道。遗迹的修复非一日之功，首付款已经支付，知识也已获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他们需要消化收获，并且……是时候考虑如何应对莉娜那边了。
失踪了一天多，以“沙狐”莉娜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离开了这个隐藏着远古秘密的地下洞穴。当重新呼吸到前哨站那带着机油和尘埃味道的空气时，林默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世界观被彻底刷新，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和债务，但手中，终于握住了一丝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打破困局的力量——尽管这力量，也是靠“分期付款”换来的。
他的废土之旅，在“秩序的回响”中，似乎终于从被动挨打和疯狂负债，开始转向了一条……主动负债并以此变强的诡异道路？
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林默自己也有点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