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降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几只负责放哨的狗在白楼边缘来回踱步，不时地低声呜咽，看向废墟的中央。
它们的老大，林凡，已经连续三天带着队伍出去了。
每一次都是在黎明前出发，每一次都是在深夜空着爪子回来。那两袋狗粮已经被严格地管制起来，每天只发放一小份，勉强维持着所有狗的体力，但饥饿的阴影，再次笼罩在白楼上空。
“老大……今天还会去吗？”一只瘦弱的混种狗小声问着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那辆车还会来吗？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了。”
“嘘……小声点！老大听得见！”
林凡当然听得见。他趴在最高处，双眼微闭，仿佛在假寐，但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领地内的每一个声音。
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一群蠢货，这才三天就沉不住气了？”他暗自想道，“人类世界的物流配送都有周期，三天不来，说明它的配送周期可能是一周两次，或者干脆就是每周一次。急有什么用？耐心，是猎人最重要的品质。”
对于手下们的质疑，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用语言去安抚这群脑子里只有肌肉和食物的家伙，远不如用事实狠狠地抽它们的脸来得有效。
终于，第四天的黎明，天色刚蒙蒙亮。
林凡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他站起身，抖了抖毛发，发出一声低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出发。”
没有狗再敢质疑。老大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此刻的他，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酷。
队伍再次集结，穿梭在清晨寂静的街道上。还是那个路口，还是那片绿化带。这一次，没有狗再交头接耳，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升起，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队伍里最没耐心的那只狗即将忍不住要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时，一道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是它！
那辆印着“爱宠之家”的白色货车！
所有狗的呼吸瞬间都停滞了，心脏狂跳，肌肉紧绷，眼神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贪婪。
“来了……真的来了！”
“老大是对的！老大是对的！”
林凡冷冷地看着那辆货车在熟悉的位置停下，司机打着哈欠下车，走进了路边的公共厕所。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林凡在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但目光却死死锁定着那辆车，“人类的习惯性动作，就是我最好的武器。”
“机灵鬼。”林凡低吼一声。
“在！老大！”那只被赐名的狗激动地窜了出来，匍匐在地。
“你之前说，有办法能一直跟着它？”林凡问道。
“是的，老大！”机灵鬼兴奋地抬起头，尾巴摇成了风车，“我们可以在它的轮胎上留下我们的气味！只要撒上尿，不管它跑到哪里，我们都能闻着味儿追上去！”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狗的赞同，它们纷纷发出低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在它们看来，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林凡的嘴角抽了抽。
“真是……野兽的智慧。”他内心一阵无语，“恶心，但有效。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去。”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得到了林凡的许可，几只最敏捷的狗瞬间如同离弦之箭，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冲出绿化带。它们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抬起后腿，将自己最浓郁、最骚臭的尿液，精准地洒在了货车的四个轮胎上。
做完这一切，它们又闪电般地退了回来，脸上洋溢着建功立业的自豪。
林凡别过头去，保持着自己作为老大的威严和高冷。他才不屑于用这种低级的手段。他靠的是脑子，不是鼻子。虽然他的追踪状态也挺厉害。
很快，司机回来了。货车再次发动，汇入了车流。
“跟上！”
林凡一声令下，自己率先从绿化带的另一头窜了出去，沿着人行道的阴影，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
他的队伍紧随其后，一场横跨城市的追踪战，正式开始！
货车的速度不快，但对于四条腿的狗来说，长时间在复杂的市区里奔跑依然是巨大的考验。它们必须时刻躲避行人和车辆，还要不断地分辨空气中那越来越淡的尿骚味。
“跟紧！别跟丢了！”
“我闻到了！它往左拐了！”
“快！快！”
林凡跑在最前面，他根本不需要去闻那恶心的味道。他的人类思维让他能够预判车辆的动向，选择最优的追击路线。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个白色的车厢，就像锁定了移动的宝库。
货车在一个大型宠物超市前停了下来。工人们从上面搬下来五袋狗粮。
“五袋……”林凡眯起了眼睛，心脏跳得更快了，“果然！这些地方都只是分销点！仓库里的存货，绝对是天文数字！”
队伍躲在角落里，看着货车再次上路，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从繁华的商业区，跑进了相对老旧的工业区。周围的建筑变得低矮，空气中也多了一股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就在这时，林凡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股不属于他们队伍的、充满敌意的气息，从前方一个巷口里传了出来。
几只体格壮硕的本地土狗，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是一只通体乌黑的黑狼犬，它的耳朵像刀一样立着，眼神凶狠，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狠角色。
“站住。”黑狼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过界了，外乡狗。这里是我的地盘。”
林凡身后的狗群立刻停下脚步，本能地摆出了防御姿态，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但林凡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妈的，地头蛇。”他心里暗骂一句，“早该想到的，任何有稳定食物来源的地方，都不可能没有本地势力。”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对方。对方有七八只狗，个个膘肥体壮，眼神不善，明显是以逸待劳。而自己这边，十几只狗虽然数量占优，但经过长途奔袭，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一个个气喘吁吁。
更重要的是，那辆货车，就在他们对峙的这短短几十秒内，已经拐过街角，消失不见了！
“追不上了。”林凡瞬间做出了判断。
“我们只是路过，无意冒犯。”林凡的声音不大，但很平静。他不想在这里发生无意义的冲突，今天的目标是仓库，不是打架。
那只名叫黑枭的黑狼犬，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凡，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路过？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是在追那辆送粮车吧？”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
“不用白费力气了。”黑枭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语气中充满了炫耀和警告，“那辆车，还有它要去的地方，都是我罩着的。想从我黑枭的地盘上抢食，你们还嫩了点。”
此话一出，林凡身后的部下们顿时炸了锅。
“混蛋！你说什么！”
“老大！干掉它们！”
“跟它们拼了！”
长途追击的疲惫和丢掉目标的愤怒，让它们瞬间失去了理智。
“都给我闭嘴！”林凡猛地回头，发出一声暴喝！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全场，连他自己的手下都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安静了下来。
“现在打？用什么打？用你们的口水吗？”林凡的内心愤怒到了极点，但理智却像冰块一样冷静，“我们是疲惫之师，对方是主场作战，人数不相上下，真打起来我们必败无疑！为了几句口舌之争，把命丢在这里？愚蠢！”
他压下所有情绪，重新转向黑枭，眼神已经变得深不见底。
“我们走。”
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老大？”机灵鬼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走！”林凡的声音不容置疑。
看着林凡带着他那群垂头丧气的队伍准备离开，黑枭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狞笑。它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每一只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记住我的话，杂种们！”它的声音里充满了侮辱和威胁，“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靠近那条路，我就不是把你们赶走这么简单了！”
黑枭停顿了一下，目光死死地钉在林凡的背影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把你们的皮，一张一张地撕下来！”
林凡撤退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没有回头，但整个队伍都能感觉到，一股比刚才暴喝时恐怖十倍的、宛如实质的杀气，从它们的老大身上轰然爆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黑枭……”林凡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刀刻下，“你不是在抢食物。你是在抢我的命。”
“很好。”
“你成功地，把自己从一个路边的障碍，变成了我的头号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