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跑……你不是神……快跑啊!”
月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她趴在地上,那张曾经高傲冷艳的脸庞此刻沾满了泥土,翡翠般的瞳孔里满是绝望的泪水。
就在刚才,她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在瘟疫领主的“凋零光环”下瞬间团灭。那种无力感,比死亡更让她崩溃。
而现在,那个被她寄予厚望、被她当成父神转世的少年,正傻乎乎地挡在她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根弯弯曲曲的生锈钢管,双腿抖得像是在跳踢踏舞,面对着那只足以毁灭整个营地的金丹级怪物,摆出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防御姿势。
“傻瓜……你是傻瓜吗……”
月哭着喊道,“你没有神力……你会死的……”
阿渊没有回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会死。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瘟疫领主那庞大的身躯每靠近一步,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会成倍增加。那股腥臭味就像是死神没刷牙的口气,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
“跑?我也想跑啊。”
阿渊在心里苦笑。他的双腿确实在抖,这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住的。
但奇怪的是,他的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钉在原地,哪怕大脑疯狂下达着“撤退”的指令,身体却纹丝不动。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犯贱吧。”
阿渊看了一眼脚边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就在几分钟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妹子,为了保护他这个“骗子”,不惜用自己的命去做诱饵,不惜违抗全族的意愿下令死战。
那时候,她明明知道他是个凡人,知道他没有任何价值。
但她还是那么做了。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在庇护她的信徒。
“既然你把我当成了神……”
阿渊深吸一口气,扔掉了手里那根可笑的钢管,弯腰从一名昏迷的兔人战士手里捡起一柄沉重的精钢长矛。
长矛很重,压得他那只刚刚缝合好的肩膀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
但他依然紧紧握住,用尽全身力气将矛尖对准了那只正在逼近的庞然大物。
“既然你叫了我一声父神……”
“那老子今天,就算是装,也要把这个逼装到底!”
阿渊挺直了脊梁,虽然在那只五米高的怪物面前,他的身影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在这一刻,在那漫天的黄沙和惨绿色的光环下,这个凡人的背影,竟然比任何山岳都要巍峨!
“吼?”
瘟疫领主终于停下了脚步。
它那无数只猩红的复眼中,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疑惑和嘲讽。
它不明白。
为什么那些拥有强大血脉的“神族”都在它的法则下跪了,但这只连灵力都没有的“蝼蚁”,却还能站着?
而且,这只蝼蚁竟然敢拿一根破铁棍指着它?
这是在挑衅吗?
这是在找死吗?
“吼——!!!”
瘟疫领主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它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这种低等生物,就应该像其他虫子一样匍匐在它脚下瑟瑟发抖才对!
既然你不跪,那就去死吧!
呼——
瘟疫领主抬起那只曾轻易撕碎蒸汽机甲的利爪,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和恐怖的动能,朝着阿渊的头颅狠狠拍下!
这一击,没有丝毫留手。
别说是后天境的凡人,就算是筑基巅峰的修士,也会被这一爪拍成肉酱!
风压如泰山压顶,吹得阿渊脸上的肌肉都在变形。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一切。
“不要!!!”
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想要冲上去替他挡下这一击,但身体却依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那个少年。
看着那个凡人。
看着那个所谓的“神选者”。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将化为一滩血泥。
阿渊死死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利爪。
他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他看到了利爪上挂着的碎肉,看到了那上面流淌的绿色毒液,甚至看到了怪物指甲缝里的污垢。
怕吗?
怕得要死。
但奇怪的是,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知道必死无疑,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
“来吧!你这只丑八怪!”
阿渊没有闭眼,没有躲闪。
他反而向前跨出一步,将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对准了那只拍下来的利爪,发出了属于一个凡人最后的、也是最倔强的怒吼:
“想杀她?除非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轰!!!
利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然落下!
没有奇迹。
没有金光。
也没有什么英灵殿。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废土。
这就是凡人面对神话生物时,那令人绝望的、如同鸡蛋碰石头般的……
无力。
咔嚓!
那柄精钢长矛在接触到利爪的瞬间,就像是一根枯枝般被轻易折断。
紧接着。
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利爪,重重地拍在了阿渊的身上!
“噗——”
阿渊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正面撞中。
五脏六腑在这一瞬间仿佛都移了位,全身的骨头都在悲鸣。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土地。
他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祭祀高台的石柱上,又弹落在地。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耳边的风声、怪物的嘶吼、月的哭喊,统统消失了。
只有一阵阵剧烈的耳鸣,和那种灵魂仿佛要脱离躯壳的飘忽感。
“我就说……运气守恒定律……诚不欺我……”
阿渊躺在地上,看着头顶那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至少这次,我也当了一回……英雄?
“阿渊!!!”
月的哭声终于穿透了耳鸣,传进了他的耳朵。
阿渊费力地转过头,看到那个傻姑娘正拼命地向他爬过来。虽然她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但她竟然用手指抠着地面,硬生生地拖着身体,一点点向他靠近。
地上一条长长的血痕,那是她的指甲崩裂后留下的。
“别哭啊……”
阿渊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全是血沫,发出的只有“嗬嗬”的气音。
“真丑……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瘟疫领主似乎对这个还没死的蝼蚁产生了一丝兴趣。
它没有继续攻击月,而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阿渊面前。
它低下头,那颗硕大的脑袋几乎贴到了阿渊的脸上。无数只复眼转动着,像是在研究某种稀有的标本。
它伸出一根锋利的指甲,轻轻挑起了阿渊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防护服。
然后,那根指甲慢慢地、残忍地对准了阿渊的眉心。
它在笑。
它在享受这种慢慢碾碎猎物希望的快感。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它喉咙里发出,仿佛在说:
再见了,小虫子。
利爪,缓缓刺下。
就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
就在阿渊即将被彻底抹杀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极其熟悉的波动,突然从阿渊那濒死的灵魂深处……
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