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风慌了一瞬。
眼看船停的离山南村不远,他咽了口唾沫,没有多作停留,小心翼翼提上木桶,借夜色和海浪的遮掩跑回村。
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里正,但里正家在村口,郑袖家离他更近。
许闻风慌乱跑回家里喊醒郑袖。
郑袖有了身孕,又忙活小半天,被喊醒时仍有些茫然。
她在许闻风手上蹭了蹭:“怎么了。”
许闻风抓起衣服快速给她换上:“村尾后礁那块,停了艘船,我觉着可能是海匪!”
郑袖瞬间清醒,拽过衣服自个儿穿,另一只手推许闻风:
“快,快去跟里正说说!不管是不是海匪,都不能冒险!”
“你……”
“快去!!”
许闻风一咬牙,深深看了眼起身穿鞋的郑袖,拔腿跑出屋。
经过隔壁时,他想起许悦溪说的话,脚步一拐用力敲响房门。
“谁啊?什么事?”
许闻风急着赶去里正家,压低声音吼道:
“海匪来了!”
说完,他不管隔壁屋里传出什么动静,大步跑到里正家里。
郑捕头揣着佩刀打开门,只看到许闻风急匆匆的背影。
来山南村后,郑捕头三人见过许闻风几次,知道许闻风是许悦溪许凝云的堂哥。
又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不可能大晚上故意折腾人。
张图后一步蹿出:“捕头,我这就去喊人!”
“要快!”
张图应都来不及应上一声,身形如快马,嗖地蹿出山南村,去找秦千户安排接应的人。
同一时间,一道瘦弱的身影走出家门,就近挨家挨户开始敲门。
“婶!叔!快醒醒!来海匪了!”
“何大哥,月芽,海匪来村里了,我们得尽快逃命!”
郑捕头仔细一看,是许闻风的娘子郑袖。
他略作沉吟,招呼另一个捕快:
“你跟着她,挨家敲门喊人,我去找里正,得尽快撤走山南村的百姓。”
另一个捕快六神无主地点头,跟上敲开一家房门后又到另一户人家去的郑袖。
郑捕头穿过压抑着声音,行动却万分慌张的山南村百姓,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正安排撤离的里正。
“带百姓,往临海镇的方向跑。”
山南村里正正发愁不知道该往哪边跑。
万一真是海匪,他们往别村镇上跑,岂不是将灾祸引到别的村子,甚至临海镇上了?
一听郑捕头的话,里正没有丝毫迟疑,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压低声音吆喝道:
“大家都跟着许闻风和何知问,一块儿跑向临海镇!都轻声些,别哭,也没喊,莫要惊动了海匪。
我会一处处屋子喊过去,看看有没有人睡死了,大家放心……”
话语经由一个个人,飞快传遍整个山南村。
郑捕头突然有些沉默。
也不知道山南村的百姓,遭遇了多少次海匪袭村,才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换做是他,只怕晚上都睡不安稳。
郑捕头问过海匪在何处后,转身去盯着时,听到有人带着哭腔:
“天老爷,海匪不是都被剿了吗?怎么又闹了起来?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郑捕头握紧佩刀,脚步不停,迅速来到村尾暗礁处。
只见十来个人从船上走下,个个手拿武器,模样狰狞冷血地前来山南村。
真是海匪!
郑捕头紧张回头,山南村的百姓还有几个没跑,正和里正一起喊人!
*
山北村,
孙禾睡的不踏实,做了好几场梦。
梦到什么,忘了个干净,但梦里的窒息之感,残留在心头。
孙禾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抖着手去摸睡在内侧的两个小儿子。
大川大海睡的正香,没有任何异常。
孙禾稍稍松了口气,靠在床上,一巴掌拍醒还在打呼噜的许老大。
鼾声骤然停下。
许老大迷迷糊糊睁开眼:“娘子,天快亮了?”
孙禾掐了他两下,叫他清醒过来:“我这胸口不停在跳,你说,是不是闻风或者朝晴出了什么事?”
“闻风?”许老大迷迷瞪瞪摇头,“没有吧,许悦溪还说他要当爹了,能出什么事……”
孙禾差点压不住声音:“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也不跟爹娘说?”
许老大又被重重掐了一下,彻底睡不着了:
“我这不是忘了?我拉了一上午的磨,被许悦溪灌了满脑子话,下午又到镇上找活计……
本想着早上再和你说说的,郑袖有了身子,可不是件小事,可不得买上只老母鸡,揣上半篮子鸡蛋,亲自去看看?”
孙禾想想也是,再听许老大低声嘟囔什么许闻风胆子大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往家里说。
她拧了许老大一把:
“你说为什么?家里就那点银子,还得留着交税过冬,另外望野上学堂这事,不也得花银子?
闻风一向懂事,不乐意给我们添麻烦呗。”
许老大沉默了会儿,坐直身体,轻声说了一句话:
“娘子,许悦溪上回来家里吃饭时,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孙禾看看天色,还得好一段时间才天亮。
左右她心还悬在嗓子眼,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什么话?你说她跟霍星蓝赌气掏银子撑脸面这事?”
说句难听的,孙禾觉得没必要。
虽说她得了好处,卖了水浸粮。
那可是整整五两银子,又不是几个铜板!
许望野他爷攒那几两银子的棺材本,可都攒了好些年!
孙禾还当许悦溪又说了什么让许老大为难的话,直白地道:
“我跟你说吧,这事要不是娘拍板,我不会同意。
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冬天、前年冬天,甚至再往前几年,我们家都过的什么日子。
我今年只求许仲一家安安分分过冬,别再来我们家了,别的,我才不管。”
许老大嘟囔道:“不是这事……许悦溪不是说琢磨出了个法子,卖掉水浸粮赚银子?
她,想带我们、老三、李木匠、老刘、王栓子和周家徐家这几家,给她干活。”
孙禾微怔,脸皮有些火辣辣地疼,哼道:
“给钱吗?不给的话,我可不干。”
许老大叹口气:“就是她坚持要给钱,我才没有一口答应。
你琢磨琢磨,外头水浸粮都卖到一百八一百七一百六一石了,许悦溪照样以二百文一石收,本来就是我们占了便宜。”
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还教我们方子,让我们用她花钱收来的水浸粮,做成米粉米线,再卖给她……
这小丫头,半点都不会做买卖,许仲个没用的东西,有空当厨子,没空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