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禾哽住,琢磨了下:“她这不就是请你们当帮工?”
“……啊?”
孙禾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许悦溪年纪是小了点,但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做赔钱的事?
她跟许老大掰扯:“你想啊,收粮的事,先放在一边不说。
就看做成米粉米线,再从我们手里收这事,你到别人家当帮工,不也是别人提供粮食豆子让磨?
只不过一个给的是月钱,一个不给月钱,换成花钱收。你说说,她打算怎么个收法?”
许老大脑子还没转过弯:
“那不如给月钱呢,我还能接受一点……等会儿,可水浸粮这事,我们……”
孙禾懒得搭理他:“许仲他们是关照我们呢,你要不想让他们花钱收,就说当帮工可以,不用按斤收,给月钱就行。”
许老大摸摸脑袋,没说话,见外头天没那么黑了,干脆爬起来:
“我到山南村看看去?你去不去?”
“去啊,等会儿,我跟爹娘说上一声,把今年收的那点精米,拎一袋过去。
朝晴那边等过两天……”
闹了小半个时辰后,许老大和孙禾一人背着个背篓,提了个木桶,牵了个娃,走向山南村。
路上,两人还在商讨许悦溪说的那件事。
孙禾怎么也说不通,瞪着许老大大骂:
“怪不得娘老是说你犟!你还想不明白?
许仲是想谢谢我们几家从前的照顾,许仲不好意思说,许悦溪年纪太小不懂这些。
你都多大了?最小的儿子都几岁了?怎么还说不通?”
许老大弱弱嘟囔道:“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还来还去像什么话,我回头就骂许仲去。”
孙禾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说一句,牵着她的大川突然用力晃了下胳膊:
“爹,娘,你们快看!”
许老大和孙禾停下脚步,顺着大川的视线看去。
只见山脚目光所及的山南村,半个村子都被烈火吞噬,遍地狼藉。
*
临海镇,
许悦溪家门一大早就被敲响。
她揉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才打开门。
“大堂哥,什么事啊?这么早……”
许悦溪看清浑身是血的人后,瞪大眼睛,赶忙让许闻风和郑袖拖着人进屋。
许闻风脸上身上沾了血:
“我等会儿再解释……济云医馆还没开门,县衙也还没打开,你姐呢?许凝云,快来救人!!”
许悦溪赶忙喊来正在厨房打水的姐姐:
“郑捕头身上全是刀伤,一身的血,怕是快不行了!”
许凝云来不及漱口,跑回房间翻出纱布和几样止血疗伤的草药,招呼许闻风:
“大堂哥,你快把他搬我大哥那屋去,再剪开衣服露出所有伤口。”
许闻风和后一步赶来的程瑶立马照做。
许闻风撕衣服的时候,程瑶抖着手打开一盆温水和湿布。
许悦溪则牵着惨白着一张脸的郑袖坐下,翻出半炷香前许仲炒的板栗和板栗糕点推到郑袖面前,又去厨房倒来热水:
“大堂嫂,你没受伤吧?先喝口水,吃块点心压压惊。”
郑袖回过神,后怕到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抓过杯子,一口气喝光茶水后,攥紧杯子:
“海匪,十几个海匪,烧了村子。
里正他们慢了一步,他和你大舅舅拼死拦住,卫所的人来的及时,大家……大家都没死。
但……但你大舅舅掉进海里,里正和闻风去救,可……”
许悦溪敏锐察觉到郑袖有点应激,不停重复这几句话。
她握紧郑袖的手,柔声安抚道:
“被海水冲走,不是什么坏事,好歹还有活着的希望,不是吗?”
郑袖定定点头,还有些惊魂未定。
许悦溪再度安抚了几句后,跑到屋里喊出程瑶,说了大舅的事。
程瑶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和娘家人只见过几次,吃过几顿饭,感情不算深。
但一听这话,胸口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几乎喘不过气。
许悦溪赶紧扶着她坐下:
“我去把爹找来!让他租辆马车回一趟山北村,喊上大哥一块儿到山南村看看。”
“好好好,你快去,家里有我呢,别担心。”
许悦溪冲出门,一阵风一样,小跑到童记酒楼门口。
来不及跟凑来的童掌柜闲聊,她凑到还在煮粉的许仲身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爹,你快租辆马车赶回山北村,带上大哥再去山南村,出大事了!”
童掌柜一看两人脸色难看,喊了一句:
“刚刚天亮,租车行还没开,酒楼后院停了辆驴车,你们拿去用。”
许仲猛猛点头,跑到后厨,喊来个带过的大厨到前头看着。
再坐上驴车车辕,一抽鞭子,火急火燎出了城。
许悦溪面带歉意,同童掌柜说道:
“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急事,我爹今天怕是顾不上酒楼这边了。
今天的工钱,我们就不要了,另外方子的价钱,我再……”
童掌柜摆摆手:“事发突然,也怪不得你们,你有事就去忙。酒楼这边,我看顾着呢。”
许悦溪点头,刚要再去一趟济云医馆买些草药,迎面险些撞上一辆马车。
“你没事吧?哎呦,不好意思,我急着回……许姑娘?”
许悦溪抬头一看,好像是戚家的车夫,她见过一次。
车夫跳下车辕,轻声问:“出什么事了?许姑娘,你脸都白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馆看看?”
许悦溪轻轻摇头。
她没出什么事。
只是头一回亲身经历海匪的残暴,有些不适应。
目送她脚步虚浮地离开,车夫挠挠头,赶着马车回到戚府,求见二公子。
戚云琅正在用早膳,过后还得去官学一趟,和先生们商量考核的事。
车夫急匆匆赶来:“二公子,山南村发现海匪踪迹,秦千户早间得了消息,就带一半人马追去。
他请您即刻前往县衙,和明师爷一道镇住临海镇,镇上出了任何事,都由您和明师爷商量处置。”
‘啪嗒’一声。
同桌的七郎汤勺掉在了碗里。
戚云琅猛地起身,努力冷静下来,逐一安排道:
“七郎,你去后院,老实和娘待在一块儿,不许再闹小脾气。
在我回府之前,整个戚家大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出,更不许往外传话递消息。
新来的那几个小护卫呢?尤其那个叫王霸虎的,命他和刘德时刻跟在小公子身侧……”
等他吩咐完所有事情,坐上马车带人前往县衙,车夫这才迟疑地说了一句:
“二公子,您先前不是吩咐过,随时注意许悦溪的安危?
我方才瞧见,她衣角沾了点血,且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