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那条“号码不存在”的短信,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我紧绷的神经末梢。我猛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闷响。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衬得屋子其他地方更加阴冷。
我死死盯着地上那份婚帖。鲜红的封面,此刻看起来像一块凝固的血痂。烫金的“囍”字,扭曲得像某种诡异的符咒。我不敢再碰它,仿佛那纸张本身都带着墓土的阴寒。
小美……她到底怎么了?那句“勿忘”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我别多管闲事?还是……别忘记参加这场诡异的婚礼?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但一种更强烈的不安和一丝病态的好奇,却驱使着我不能就此罢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美(或者占据了她身体的什么东西)走向一个显而易见的深渊,尤其当这深渊可能还与我有关——毕竟,我收到了这张催命符般的帖子。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得确认小美的现状。电话打不通,短信发不出,那就只能去找她。
我深吸一口气,换好衣服,将那份婚帖用几张旧报纸胡乱包起来,塞进背包最底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面时,我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司机所说的“纸灰味儿”。
小美住在城西的一个老小区,离公司不远。我打车过去,一路上心神不宁,总觉得司机在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我,似乎在嗅着什么。是我心理作用吗?还是那“味道”真的沾在我身上了?
到了小美住的单元楼下,我抬头望了望她家所在的五楼窗户。窗帘拉着,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我定了定神,走进昏暗的楼道,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数字一下下跳动,我的心也跟着一下下收紧。五楼到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楼道里很安静,声控灯大概坏了,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我走到小美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应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不在家?我有些不死心,又用力敲了敲门板。“咚咚咚!”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
还是没人应答。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拧了拧门把手——锁着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蹲下身,想从门缝底下看看有没有光线透出,或者闻闻有没有什么异常气味。
就在我弯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猫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一个极快缩回去的……瞳孔?
我吓得猛地直起身,后退两步,心脏狂跳。有人!屋里有人!她在透过猫眼看着我!可她为什么不开门?
“小美!是我!林琳!开门啊!”我对着门板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
门内依旧沉默。但那沉默,此刻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仿佛能感觉到,门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我转身冲向电梯,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栋楼。
回到阳光刺眼的大街上,我才稍微喘过气来。小美肯定在家!她不开门,是因为她不想见我吗?还是……她不能见人?那个躲在猫眼后面的,真的是小美吗?
茫然无措间,我想起了婚帖上的婚礼地点——城西的“静安庄园”。那是一个据说很有年头、但如今有些没落的私人庄园,偶尔会承办一些高端婚礼。时间就在三天后。
去现场看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太冒险了!万一那真的是……
可是,坐以待毙更让人崩溃。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鬼使神差地,我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静安庄园”的历史。
搜索结果出来,前面几条都是婚庆公司的广告和庄园的官方介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我往下翻了翻,在一个本地历史爱好者的博客角落里,找到了一段简短的、被淹没的信息:
“静安庄园,前身为清末乡绅张氏别业。张氏一族曾显赫一时,后家道中落。据传其家中曾有一桩怪事,幼子承业早夭后,其母悲痛欲绝,竟按古礼为其操办冥婚,迎娶一纸扎新娘合葬。此事真伪已不可考,唯庄园后院荒废多年,阴气颇重,鲜有人至。”
冥婚!纸扎新娘!张承业!
博客里的记载,和婚帖上隐藏的信息,对上了!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小美要参加的,根本不是什么正常婚礼!而是一场……为百年前死去的少年举行的……冥婚!那她是什么?被选中的“新娘”?可是小美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难道……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出来:冥婚的对象,未必需要是死人。活人,同样可以成为祭品!
我必须阻止她!可是怎么阻止?报警?警察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吗?去找小美的家人?她父母在外地,而且从小美的描述看,她似乎和家里关系并不密切。
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条——三天后,去那个“静安庄园”,亲眼看看这场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决定让我不寒而栗。那无疑是将自己送入虎口。但一想到小美可能面临的命运,以及那份直接送到我手上的、充满恶意的婚帖,我知道我无法置身事外。
接下来的三天,我是在极度的焦虑和恐惧中度过的。我辞掉了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拉紧窗帘,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我反复研究那份婚帖,试图找出更多线索,但除了那行致命的生辰卒年,再无其他发现。那个隐藏的信息,像是某种恶毒的嘲讽,又像是一个无法挣脱的诅咒。
我试着联系其他可能认识小美或者张承业的人,但都一无所获。张承业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除了与小美相关的零星信息,在社会层面几乎不存在。而小美,也彻底失联了。
第三天傍晚,婚礼举行的日子到了。
我穿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将那份用报纸包着的婚帖塞进包里,又揣了一把小巧但锋利的水果刀——虽然我知道,面对非人的东西,这恐怕毫无用处,但至少能给我一丝可怜的心理安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我打了辆车,报出“静安庄园”的地址。司机是个年轻人,听到地址后,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小姐,去那儿参加婚礼?那地方……听说挺偏的,晚上过去小心点。”
我心里一紧,强作镇定地点点头。
车子驶出市区,周围的灯光越来越稀疏,道路也变得狭窄起来。最终,在一片黑黢黢的树林边缘,司机停了下来。
“到了,就这儿。里面车进不去了,你得自己走一段。”司机指了指树林深处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我付了钱,下车。出租车立刻调头,飞快地开走了,尾灯迅速消失在来路的方向,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沾染不祥。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气息。我抬头望去,只见树林深处,隐约有几点昏黄的光晕,像鬼火般飘忽不定。
那里,就是静安庄园了。
我握紧了背包带子,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恐惧的小路。每走一步,都感觉离正常的世界远了一步,离那个百年前的幽冥之夜近了一步。
背包里那份婚帖,像一块冰,紧紧贴着我后背,散发着无声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