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可以。”
云汐的回答轻而坚定,落在车厢略显凝滞的空气里,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了某种无形的波纹。墨渊余光扫过她紧抱琴匣、指节微微发白却坐姿挺拔的侧影,眼底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进入狩猎状态的绝对冷静。
越野车依旧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在山间公路上盘旋上升。身后的“尾巴”如影随形,两辆黑色轿车交替掩护,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离得太近引起警觉,也绝不跟丢。
阿鬼在后座低声道:“他们在等,等我们进入更偏僻、更适合动手的路段。”
墨渊“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导航地图上一个即将到来的岔路口。“那就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前方出现一条年久失修、通往更深山的旧伐木道岔路。墨渊没有任何犹豫,方向盘一打,越野车利落地拐了进去。
路面顿时变得颠簸不堪,坑洼遍布,路两旁是茂密得几乎遮蔽天光的原始森林。跟踪他们的车辆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迟疑了片刻,才跟着拐了进来,但距离被稍稍拉远。
“他们跟进来了。”阿鬼汇报,语气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准备好。”墨渊对云汐说,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的耐心不多了。”
果然,在深入伐木道数公里后,后方车辆突然开始加速,引擎发出粗暴的咆哮,试图强行超车逼停他们!
“坐稳!”墨渊低喝一声,脚下油门猛踩,越野车发出一声怒吼,在狭窄颠簸的路上猛地前窜,利用对路况的短暂熟悉,险险避开了一次凶狠的别车。
但另一辆车已经从侧后方包抄上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一支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低头!”
云汐几乎在墨渊出声的同时俯下身,子弹擦着车顶呼啸而过,打在前方的树干上,木屑纷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四肢。但奇异的是,在这极致的危险中,她灵魂深处那枚“同心珏”的种子却骤然灼热起来,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迅速流遍全身,强行压下了生理性的颤抖。
她不是一个人在害怕,另一端,墨渊那沉稳如磐石的力量正通过那无形的纽带源源不断地传来。
“不能一直跑!路到头是悬崖!”阿鬼急促地提醒。前方林木渐疏,隐约可见一片断崖。
墨渊眼神一厉,猛地踩死刹车,同时狂打方向盘!越野车在泥土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甩出一个惊险的漂移,横亘在路中央,恰好挡住了后面两辆车的去路!
“下车!进林子!”墨渊一把推开车门,将云汐拉了出来,阿鬼也同时从另一侧翻滚下车,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弩箭。
追踪他们的两辆车也急停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动作矫健的男人迅速下车,呈扇形包围过来,眼神冰冷,带着杀伐之气。
“墨先生,何必徒劳挣扎。”为首一人开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交出那个女孩和你们身上的古物,可以留你们全尸。”
墨渊将云汐护在身后,周身气息冰冷如刀,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
就在这时,云汐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墨渊侧头。
只见云汐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焦尾琴匣塞到他手里,自己则上前半步,与他几乎并肩而立。她看着那些逼近的敌人,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他们的目标也包括我,不是吗?”她低声对墨渊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一直被你护在身后,算什么‘同谋’?”
不等墨渊反应,她忽然抬起双手,不是攻击的姿态,而是虚按在身前,仿佛面前有一张无形的古琴。她闭上双眼,心神瞬间沉入体内,全力催动那枚灼热的“同心珏”种子,将那份源于“信与勇”的力量,混合着她独特的共鸣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向外扩散!
不是攻击,而是……共鸣!
对象不是古物,不是记忆,而是这片古老的森林,是脚下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土地!
嗡——
一种无声的、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低沉嗡鸣,以云汐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刹那间,风似乎停了,鸟兽虫鸣戛然而止。包围过来的黑衣人动作齐齐一滞,脸上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感觉脚下的土地似乎微微震颤起来,周围的古树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不像风吹,更像是一种……低沉的絮语,带着古老而庞大的威压!
就连墨渊和阿鬼,也感受到了这股奇异的力量波动,震惊地看向云汐。
云汐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双鱼虚影一闪而过!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显然这一下耗力巨大,但她依旧稳稳地站着,目光直视那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那片诡异的寂静:
“你们……确定要在这片见证了千年轮回的山林里,动手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片天地连接在一起的威严。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那为首之人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这片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的森林,以及云汐身上散发出的、完全超出情报描述的力量,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忌惮。
趁此间隙,墨渊眼中精光一闪,低喝:“走!”
他一把拉住脱力的云汐,阿鬼默契地断后,三人迅速退入身后更加茂密、阴暗的林地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那群黑衣人站在原地,竟一时没有追击。
山林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诡异的对峙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