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刺破云层,将冰冷的金色洒满狼藉的山谷。光线落在云汐蜷缩的身影上,却驱不散她周身那层凝固的绝望。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她还在呼吸。
掌心的玉珏,被她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那冰冷的触感是她与那个消失的世界唯一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种不同于阳光的、带着实质般重量的阴影,缓缓笼罩了她。
不是云,不是山影。那阴影带着一种绝对的静默与秩序,所过之处,连清晨微弱的虫鸣都瞬间噤声,仿佛声音本身都被冻结、吞噬。
云汐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是规则洪流去而复返,要来完成最后的清理了吗?也好。
“他选择了最彻底的归宿。”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无数规则条文摩擦碰撞的声音,在她前方不远处响起。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云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不是规则洪流……这个声音……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站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形。依旧是那身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袍,兜帽的阴影下,看不到任何面容,只有两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跳动的光芒,静静地“注视”着她。
茶楼的那个黑影。守契人的首领。
他没有散发任何杀气,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代表着这个世界最冰冷、最不可违逆的法则本身。
“为什么……”云汐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不连我……一起……”
“抹杀你,并非目的。”黑影的声音毫无波澜,“规则的运行,需要‘确认’。确认异常已被清除,确认循环……依旧稳固。”
他微微偏头,那两点幽绿的火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你很疑惑。疑惑他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疑惑他为何……要陪你走到这注定崩塌的终点。”
云汐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着玉珏的手指收紧,指甲再次刺入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早就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在完整双珏重现,尔等得以窥见轮回根源的那一刻,他便已洞悉真相。”黑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判词,“一个因永恒重置而永远‘残缺’的灵魂,与一个承载了所有记忆与痛苦的存在,二者之间,存在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任何形式的‘共鸣’,都注定存在致命的瑕疵。此局,无解。”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冰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云汐心中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猜测。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引导,所有的‘希望’……”黑影继续说着,那幽绿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与脆弱,“……都只是为了让你能以‘抗争者’而非‘绝望者’的姿态,行至这最终的舞台。也是为了,满足他自身……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私心。”
“陪伴你,走过这最后一段路。”
真相,以最残酷、最赤裸的方式,被这个冰冷的规则代言人,宣判而出。
云汐怔怔地看着黑影,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她所以为的并肩作战,所以为的最后机会,所以为的生死与共……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精心编织的一场梦。一场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为她构筑的、通往这个必然结局的……悲壮而温柔的梦。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感(即使知道这欺骗源于最深的情意)席卷了她,与那灭顶的悲痛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
黑影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她最终的崩溃,等待着规则完成对这“异常”事件的最终记录。
山谷中,只剩下云汐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声,以及那枚被她死死攥在手中、仿佛是她唯一浮木的、冰冷刺骨的同心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