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话语,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敲碎了云汐心中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
她怔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几个字在疯狂回响,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他早就知道……
此局,无解……
只是为了陪你……走过最后一段路……
原来,她所以为的并肩作战,所以为的生死与共,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人导演的、一场盛大而悲壮的……告别仪式。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满怀希望地走向刑场的……傻瓜。
“呵……呵呵……”
低低的、破碎的笑声从她喉间溢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她越笑越大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与那扭曲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异常凄厉。
她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天真,更笑这可悲的命运!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片兜帽下的幽绿火光,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所以……你们……你们就看着他……看着他这样……一步步……走向毁灭?!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规则?!”
黑影静立不动,对她的质问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波动。那绝对的冷静,比任何愤怒的驳斥更令人绝望。
“回答我!”云汐嘶喊着,几乎要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挣扎。
“规则,无需回答质疑。”黑影的声音依旧平稳如死水,“只负责运行,与记录。他的选择,符合‘异常个体’在认知到绝对困境后,可能采取的终极行为模式之一。数据,已记录。”
数据……记录……
他将墨渊千年坚守与最终牺牲,仅仅看作是……数据?!
一股冰冷的、比规则洪流更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云汐的四肢百骸。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在这绝对的非人理性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挣扎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瘫软下去,不再看那黑影,目光重新落回自己掌心那枚冰冷的玉珏上。
所以,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在这冰冷的规则面前,都毫无意义?
所以,墨渊的牺牲,也仅仅是被记录在案的、一个“异常”的终结?
那她此刻的存在,又算什么?
一个未被彻底清理的……错误残余?
巨大的虚无感吞噬了她。之前那灭顶的悲痛与悔恨,此刻竟都沉淀了下去,化作了更深沉、更死寂的……什么东西。仿佛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和一枚同样空洞冰冷的玉。
她不再哭泣,也不再嘶吼。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句“数据已记录”,一同飘散、瓦解。
黑影静静地“看”着她状态的转变,幽绿的火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完成最后的扫描与确认。
“观测目标:‘异常共鸣体-次位’。状态:精神核心已崩解,反抗意志归零。威胁等级降至最低。符合‘清理豁免’条件。”
他像是在对着虚空宣读一份报告。
说完,那笼罩着云汐的实质阴影开始缓缓消退,如同潮水退去,不留痕迹。黑袍的身影也随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光线之中。
他没有再多看地上那具仿佛失去灵魂的躯壳一眼。
最终,阴影彻底消失,山谷中仿佛从未有过那个存在。
只剩下云汐,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暖不透那层由内而外散发的冰冷死寂。
她紧握着那枚玉珏,仿佛那是她存在于这个荒诞世界的、唯一而可笑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