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的手指还停在那张值守名单上,圈出的名字边缘被笔尖压出一道深痕。她喉咙发紧,舌尖有血味,头痛像一根铁条从后脑贯穿到前额。
帐外火光未熄,但杀声弱了。她知道敌人主力已被围死,可那两道红光不是溃逃信号,是通报得手。
她抬手抹去唇角残留的湿意,指尖沾了暗红。影卫已按令行动,被圈之人已被控制,不得与任何人接触。她撑着案沿起身,走到角落香炉前,掀开盖子,倒出残灰。她不需要焚香引梦,这次她要回溯的,是三日前那个黄昏。
那时她路过营门,听见俘虏提了一句“戌时换岗”。声音很轻,混在风里。但她记得,那一刻飘来一丝极淡的沉水香,和某种金属被雨水浸过的气息。她当时只当是错觉,现在想来,那是他们动手的时间。
她闭眼,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月魂之力缓缓升起,眼前景象扭曲、褪色,再浮现。
她看见灰衣首领蹲在废堤下的暗洞口,手里捧着一只黑檀木匣,边角包铜,锁扣刻着细纹。他交给另一个穿死士服的人,低声说:“梅未动,但信已送。东西务必过河,交到‘北岭’。”对方点头,把匣子塞进一匹死马腹中,缝合伤口,用泥浆盖住血迹。那马被编入运尸队,随溃兵退走。
画面断了。
她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桌上陶片还在,底部“戌”符清晰可见。这不是引爆标记,是路线代号。他们炸堤是假,运物是真。
她立刻提笔,在地图上画出三条线:死马藏匣、尸队渡河、北岭交接。写完后叫来心腹影卫,命他带人彻查战场所有驮马,尤其是腹腔是否被动过。若有缝合痕迹,立即上报。
帘子被人掀开,萧景琰走进来,披风上沾着雪粒。他站在案前,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三条线。
“你说的红光,是告诉某个人——东西已经送出?”
她点头,声音哑:“他们不怕我们赢这场仗,就怕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运什么。”
他盯着地图,片刻后问:“匣子里是什么?”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它必须用死马藏,必须绕开巡哨,必须有人在主营后山点信号接应。这东西不能见光,也不能被截。”
他沉默下来。
这时,另一名影卫快步进来,递上一封密报。萧景琰拆开看罢,眉头骤紧。
“林沧海回报,密信袋上有双层封蜡。外层是敌军印记,内层……是你沈家军的虎符暗纹。”
她的手顿了一下。
那种纹路只有沈家旧部才知道。三年前父兄战死,她以为那些信法都随将士埋进了黄土。可现在,有人用它传递消息,伪造指令,甚至可能调遣残部。
她慢慢站直身子,扶着桌角的手没有抖。
“谢家不止想毁我名声,还想用我的名字起兵。他们要把我变成叛将之女,让天下以为沈家军余党勾结外敌,逼朝廷清剿。”
萧景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等。”她说,“等林沧海查完尸体,等内鬼露出破绽,等他们以为安全了,才会真正动手。”
她拿起笔,在地图北方一处山谷画了个圈。“北岭野径不通关卡,只有古驿残碑。若要送信出境,必走这里。”
萧景琰盯着那点:“我们现在追,还来得及。”
她摇头:“现在去,只会扑空。他们等的就是我们分兵离营。真正的局不在战场,在后面。”
她闭眼,头痛又开始涨。但她笑了。
“谢昭容,你以为躲在幕后就够了。可你忘了,我能回到过去,看清你们每一步。”
烛火跳了一下,照在她脸上,一边明亮,一边藏在暗处。
她伸手摸向颈后,那里有一块灼伤的皮肤,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