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宫门前,沈令仪将木盒抱紧,率先下了车。风从宫墙夹道吹过来,带着夜里未散的湿气。她脚步没停,直接往御书房偏殿走。
萧景琰跟在她身后,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白。两人进了偏殿,门被侍卫轻轻合上。
桌上烛火跳了一下。她把木盒放在案上,掀开盖子,取出那几封密信,一张张摊开。纸页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有的字被水浸过,边缘卷曲。
她盯着其中一行小字:“南衙三鼓,影过东廊,事成当迎凤驾。”
萧景琰站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眉头皱起。
“南衙是六部值房,三鼓是夜半时分。这个时候,谁会穿过东廊?”
她没抬头,“东廊通内廷,守卫换班、文书传递才会有人走动。但‘凤驾’二字,不该出现在臣子口中。”
他沉默片刻,“你怀疑朝中有人接应他们?”
她点头,指尖划过纸面,停在另一处,“这封信提到‘李大人可信’,写信的人相信这个人能成事。”
“李崇文?”
“只有他是吏部尚书,掌官员任免。若他真与谢家勾连,那这张网就比我们想的更深。”
萧景琰拿起那支狼毫笔,在纸上写下“李”字,又重重画了一道横线。
“现在就去查他府上出入记录,调他近十日的轮值名单。”
她摇头,“不能动。”
“为什么?”
“我们现在抓的是影子。如果打草惊蛇,幕后的人就会藏得更严。我们要等他出手。”
他盯着她,声音压低,“你打算怎么做?”
她闭了会儿眼,太阳穴突突地跳。刚才催动月魂留下的痛还没散,像有根铁丝在脑里来回拉扯。但她还是抬起手,把那封提到“李大人”的信拿起来,凑近鼻端闻了一下。
墨香混着一点陈旧纸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松烟气息。这是南衙专用的墨块味道。
她开始运功。
五感一点点沉下去,意识顺着那股气味回溯。画面断断续续浮现——一间屋子,烛光昏暗,一人坐在案前写字。窗外传来三更鼓声,屋内没有点香,只有灯芯爆了个火星。
那人手腕翻动,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护腕,青色底,绣着云鹤纹。这是户部侍郎值夜时才穿的服饰。
他写完信,低声说了句:“此事唯李大人可信……待东风起,便可举棋。”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她耳中。
她猛地睁眼,呼吸一滞,扶住桌角才没倒下。
萧景琰立刻伸手扶她肩膀,“看到了什么?”
“写信的是户部一个侍郎,姓周,叫周元礼。他相信李崇文会支持他们。”
“证据呢?你能指认出来吗?”
“我看到了他的护腕,听到了他的声音。但这不够。没人会因为一段回忆就定一个朝廷重臣的罪。”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语气变了,“你不能再用了。这个能力伤身,今晚已经耗了一次。”
她没回应,只是把信重新叠好,放回木盒,推入书案暗格。锁扣咔哒一声合上。
“我会让林沧海安排人盯住南衙夜间轮值。再找两个可靠的小官,混进去当差。只要李崇文有异常举动,就会留下痕迹。”
“如果他不动呢?”
“那就等。他们既然提了‘凤驾’,就不会只等。只要他们还想动手,就一定会再来南衙传信。”
萧景琰站在原地,许久没说话。最后他走到门口,对外轻声道:“传令,今夜宫门照常启闭,各司照旧当值。但东华门至南衙一带,加派巡防,由亲信带队。”
门外侍卫低声应是。
他转回来,看着她,“你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我来盯。”
她坐着没动,“我想知道母亲当年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姓谢的人。”
“什么?”
“那枚铜牌上的‘谢’字。我不记得家里和这个姓氏有往来。但那种感觉……像是她认识这个人。”
他顿了顿,“你要查这个?”
“如果谢家不只是野心,而是和过去有关,那他们的动机就不只是夺权。”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站起来,脚步有些虚,但走得稳。
“我不走。我要等第一个轮值的人带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