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风卷着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刀刃,一下下刮在沈霜的脸上。她立在断旗之侧,望着远处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那是她麾下仅剩的三千霜刃骑,也是她此刻与整个帝京对峙的全部筹码。风裂之战大胜的消息,早已由八百里加急传回帝都,可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一、暗流
殿下,京里来信。副将贺陵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竹筒。沈霜挑开火漆,抽出薄薄一张雪浪笺,上面只写着八个字:
功高震主,速归请罪。
字迹娟秀,却透出森冷的杀意。沈霜一眼认出,这是帝师谢无咎的亲笔——那个曾教她兵法、却在她北征期间暗中切断粮道的男人。她唇角勾起讥诮:请罪?我若回去,恐怕连春祭都活不到。
那我们——贺陵眼中燃着怒焰,
沈霜抬手制止。她望向更北的天际,那里残阳如血,像极两年前雪国国破之夜,她抱着弟弟沈霁从火海冲出的景象。那一夜,帝京的援军迟迟不至;那一夜,她亲手将雪国最后的王旗撕成碎布,只为换沈霁一线生机。如今沈霁被软禁在帝都,成为谢无咎胁迫她的棋子。
反,也要反得名正言顺。沈霜收回目光,声音低哑,传令下去,明晨拔营,目标——回春峪
那是北荒与帝京之间唯一的天险,也是先帝御笔亲封的镇北锁钥。占据回春峪,就等于扼住帝都的咽喉,却又不算真正举兵,只能算。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让天下人同情的借口。
二、旧情
夜里,篝火噼啪。沈霜独坐残垣,取下颈间的乌银小匣——那是风裂决战前夜,顾龙风亲手挂在她颈上的。匣里只有半枚虎符,和一张被血染透的绢条:
若我战死,以此虎符,代我守北疆。
回忆像北荒的风,呼啸着灌进胸腔。顾龙风,那个曾被帝京视为的男人,却在最危急的关头,率三千轻骑替她截断雪国太子的后路,最终与敌酋同归于尽。风裂大捷,世人皆道是她沈霜运筹帷幄,却鲜有人知,真正的胜负手,是顾龙风以命换来的龙抬头奇袭。
你说要我守北疆,可你从没告诉我,守到何时才算尽头。沈霜摩挲虎符,指尖被锋刃割破,血珠滴在雪上,像点点朱砂。她忽然俯身,将那半枚虎符深深按进冻土,既然你不回来,我便用整个帝京给你陪葬。
三、兵锋
次日黎明,三千霜刃骑如一道黑色闪电,掠过雪原。他们身后,是沈霜昨夜亲手点燃的北荒大营——漫天火光中,她向全军宣告:
帝京无道,断我粮草,陷我同胞!今日起,霜刃骑不再为帝京守土,只为北荒百万亡灵而战!
士兵们齐声怒吼,刀背击盾,声震四野。沈霜翻身上马,银甲映着火光,像从地狱走出的修罗。她高举长剑,剑尖直指回春峪:
三日内,我要让那座关城,改姓沈!
马蹄踏碎冰雪,也踏碎了她与帝京最后的退路。沈霜知道,这一战若胜,她便能以清君侧之名南下;若败,顾龙风留下的半枚虎符,就会和她的尸骨一起,被大雪永远掩埋。
四、密约
行军途中,一封飞鸽传书悄然落在她掌心。这次,落款是凤池夜帝——那个传说中操纵帝京暗卫、连谢无咎都忌惮三分的男人。信里只有三句话:
沈霁安好。欲救弟,需借你之手杀谢。三日后子时,回春峪东水门,我以兵符候汝。
沈霜攥紧信笺,指节发白。凤池夜帝,是敌是友?她无从判断,却清楚自己别无选择。弟弟沈霁,是她仅剩的血亲,也是她灵魂深处最后一寸柔软。为了沈霁,她可以与虎谋皮,也可以亲手将谢无咎送进地狱。
五、春雷
当夜,北荒罕见的春雷轰鸣,像天穹裂开的战鼓。沈霜披甲立于雷光之下,目光穿过沉沉夜色,仿佛看见帝京朱漆的大门,看见谢无咎高坐明堂、翻云覆雨的模样。她缓缓拔剑,剑锋映出自己冷冽的瞳孔:
谢无咎,你教我兵法,却忘了告诉我——
兵者,也可以反噬师。
雷声滚滚,回应她的,是三千霜刃骑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北荒的风,终于从白色严冬,化作乍暖还寒的春雷,带着血与火的种子,一路向南。
而帝京,仍沉醉在风裂大捷的庆典中,浑然不知,真正的风暴,已在回春峪悄然酝酿。
下章预告:
回春峪下,谢无咎布下天罗地网;东水门前,凤池夜帝携兵符现身。沈霜能否救回沈霁?顾龙风留下的半枚虎符,又藏着怎样足以颠覆帝京的秘密?第30章《春雷暗火》,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