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的寒芒,在楚清崖收缩的瞳孔中急剧放大。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比覆盖在脸上的霜雪更甚。他甚至能看清枪缨上凝结的血冰,能感受到那股凝聚其上、决绝的恨意所带来的锐风。
避不开了。
真气涣散,筋骨欲裂,心神更是如同被狂风暴雨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残帆。这一刻,支撑他多年的信念高塔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埃迷蒙了双眼,也带走了最后一丝求生的力气。
为十万冤魂谢罪?若沈澜所言为真,他楚清崖,乃至整个楚家,确实百死莫赎。
他几乎要闭上眼,迎接这迟来的审判。
然而——
就在枪尖即将洞穿眉心的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撞出!势若疯虎,不管不顾,直接用身体撞向了沈澜的枪杆!
是韩夜!那个一直沉默跟在楚清崖身侧,如同影子般的亲卫队长!
“噗——!”
长枪刺入肉体的闷响,取代了预想中的颅骨碎裂声。
沈澜这必杀一枪,被韩夜用左肩胛骨硬生生扛了下来!枪尖透骨而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溅在楚清崖苍白失温的脸上,灼热得惊人。
沈澜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枪势一滞。
韩夜却借着这一撞之力,右手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削沈澜持枪的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枪后退一步。
“大帅!走!”韩夜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半边身子已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挡在楚清崖身前,独对沈澜。
这短暂的阻隔,如同在即将彻底崩溃的堤坝上,砸下了一根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木桩。
楚清崖涣散的眼神,因那溅在脸上的热血,猛地一凝。
韩夜……这个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话极少,却总能在他最需要时出现的汉子……此刻正用身体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还有周围,那些反应过来的龙风军士卒,正红着眼,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破朝廷残兵的阻拦,向着他们主帅的方向拼死涌来。每一张浴血的面孔上,都写着焦急、忠诚与不惜一切的疯狂。
“保护大帅!”
“跟这帮朝廷的杂碎拼了!”
这些声音,这些面孔,如同破碎的镜片中映出的光点,刺破了楚清崖被绝望和虚无所笼罩的黑暗。
龙风军……不仅仅是楚家攫取权力的工具吗?
这些甘愿为他赴死的将士,他们的忠诚,他们的热血,也是虚假的吗?
若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与鲜血之上的基业,那这些此刻为他奋不顾身的人,又算什么?
一个更尖锐、更残酷的问题,如同冰锥般刺入他混乱的脑海:若沈澜的复仇天经地义,那这些誓死护卫他的龙风军将士,他们的牺牲,又算什么?
他楚清崖,可以死,但绝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死在这真假莫辨的血仇旋涡之中,让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人,一同陪葬!
电光石火间,求生的本能与身为主帅的责任感,压倒了求死的颓丧。楚清崖眼中血光一闪,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一直紧握在手的“断川”剑骤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
他猛地一拍地面,积雪混合着泥泞炸开,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向后急掠!
沈澜见状,眼中寒芒大盛,手腕一抖,长枪便要摆脱韩夜的钳制,再次追击。“想走?!”
然而韩夜却如同附骨之蛆,全然不顾透肩而过的长枪带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用肌肉和骨头死死锁住枪头,另一只手的短刃疯狂攻向沈澜下盘,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你的对手是我!”韩夜嘴角溢着血沫,眼神却亮得骇人。
就这片刻的耽搁,几名龙风军悍卒已经冲到近前,刀枪并举,悍不畏死地缠住了沈澜。
楚清崖得以喘息,踉跄站定。背后枪伤火辣辣地疼,心口的窒痛更是难以呼吸,但他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光。
他深深看了一眼状若疯魔、与龙风军士卒战在一处的沈澜,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挚友,如今只剩下仇恨驱动的杀戮机器。他又看了一眼浑身浴血、兀自死战不退的韩夜。
真相……他必须查清真相!
无论是为了那可能的十万冤魂,还是为了眼前这些誓死追随的将士,他都不能倒在这里!
“撤!”
楚清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不再看沈澜,猛地转身,“断川”剑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将两名扑上来的朝廷骑兵连人带马斩翻,率先向着龙风军阵型尚未完全溃散的方向冲去。
“大帅有令!交替掩护!撤!”幸存的将领们立刻嘶声传达命令。
龙风军毕竟训练有素,虽遭主帅遇袭、心神震动,但在基层将领的拼死组织下,开始且战且退,试图稳住阵脚。
沈澜眼见楚清崖要退走,眼中戾气暴涨,发出一声怒啸,枪法陡然变得更加狂暴狠厉,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缠斗的几名龙风军士卒挑飞,韩夜也被他一枪震得倒跌出去,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倒地不起。
“楚清崖!你逃不掉!”沈澜长枪一指,如同索命的冥君,身形一纵,便要再次追杀而上。
然而,朝廷大军一方,因帅旗早破,指挥体系已然混乱,各部人马各自为战,见到龙风军开始有秩序后撤,竟大多迟疑不前,未能形成有效的合围追击之势。只有沈澜及其身边少数明显是他直属心腹的死士,依旧不顾一切地咬了上来。
风雪愈发猛烈,能见度急剧降低。
楚清崖在亲卫的簇拥下,一路挥剑血战,身上的伤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冰冷的绝望。沈澜那充满恨意的话语,父亲可能存在的滔天罪孽,十万楚家军的疑案,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疯狂盘旋。
但他不能停,更不能倒。
他必须活着离开这片饮马川,活着去面对那可能颠覆一切的真相。
混战中,他回头望去,只见风雪弥漫的战场另一端,沈澜持枪而立的身影若隐若现,那双冰冷的眼睛,穿透混乱的战场,牢牢锁定着他,如同最执拗的怨灵。
一场大战的负,似乎已在其次。
另一场关乎生死、真相与复仇的残酷追逐,才刚刚拉开序幕。
霜雪无情,覆盖着尸横遍野的战场,也试图掩盖那刚刚被撕开、鲜血淋漓的旧日疮疤。
枪尖的寒芒,在楚清崖收缩的瞳孔中急剧放大,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他甚至能看清枪缨上凝结的血冰,能感受到那股凝聚其上、决绝的恨意所带来的锐风。
避不开了。真气涣散,心神更是如同被狂风暴雨撕扯得支离破碎。为十万冤魂谢罪?若沈澜所言为真,他楚清崖,百死莫赎。他几乎要闭上眼。
然而——
就在枪尖即将洞穿眉心的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撞出!势若疯虎,不管不顾,直接用身体撞向了沈澜的枪杆!
是韩夜!那个沉默如影的亲卫队长!
“噗——!”
长枪刺入肉体的闷响,取代了预想中的颅骨碎裂声。沈澜这必杀一枪,被韩夜用左肩胛骨硬生生扛下!枪尖透骨而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溅在楚清崖苍白失温的脸上,灼热得惊人。
沈澜枪势一滞。
韩夜却借着这一撞之力,右手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削沈澜持枪的手腕,逼得他撤枪后退一步。
“大帅!走!”韩夜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半边身子已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挡在楚清崖身前。
这短暂的阻隔,如同在即将彻底崩溃的堤坝上,砸下了一根至关重要的木桩。楚清崖涣散的眼神,因那溅在脸上的热血,猛地一凝。
还有周围,那些反应过来的龙风军士卒,正红着眼,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破朝廷残兵的阻拦,向着主帅拼死涌来。“保护大帅!”的吼声此起彼伏。
这些声音,这些面孔,刺破了楚清崖被绝望笼罩的黑暗。龙风军……不仅仅是工具吗?这些甘愿为他赴死的将士,他们的忠诚也是虚假的吗?若他此刻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人,又算什么?
求生的本能与身为主帅的责任感,压倒了求死的颓丧。楚清崖眼中血光一闪,低吼一声,猛地一拍地面,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向后急掠!
“想走?!”沈澜戾气暴涨,手腕一抖,长枪便要摆脱韩夜的钳制。
然而韩夜却如同附骨之蛆,全然不顾透肩而过的长枪带来的剧痛,竟用肌肉和骨头死死锁住枪头,另一只手的短刃疯狂攻向沈澜下盘,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你的对手是我!”他嘴角溢着血沫,眼神亮得骇人。
就这片刻的耽搁,几名龙风军悍卒已经冲到近前,死死缠住了沈澜。
楚清崖踉跄站定。背后枪伤火辣,心口窒痛,但他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光。他必须查清真相!为了那可怜的十万冤魂,更为了眼前这些誓死追随的将士!
“撤!”楚清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转身,“断川”剑挥出弧光,斩翻阻敌,率先向己方阵线冲去。
“交替掩护!撤!”命令迅速传达。龙风军开始且战且退。
沈澜怒啸,枪法变得更加狂暴,瞬间挑飞缠斗的士卒,韩夜也被一枪震得倒跌出去,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倒地不起。
“楚清崖!你逃不掉!”沈澜长枪一指,身形纵起,再次追杀。但朝廷大军指挥已乱,未能有效合围,只有沈澜及其少数心腹死士紧追不舍。
风雪愈发猛烈。楚清崖在亲卫簇拥下血战突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绝望。沈澜的话语、父亲的疑云、十万军的旧案,在他脑中疯狂盘旋。
但他不能停。
混战中,他回头望去,风雪那端,沈澜持枪而立的身影若隐若现,那双冰冷的眼睛,穿透战场,牢牢锁定着他。
一场大战的胜负已次要。
另一场关乎生死、真相与复仇的残酷追逐,才刚刚开始。
霜雪覆盖着尸横遍野的战场,也试图掩盖那被撕开的、鲜血淋漓的旧日疮疤。而韩夜倒下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忠骸,为这逃亡之路,染上了第一抹沉重的血色。